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从薄唇中吐露,似降下天罚的神祇。阵中的鬼物们刹那间爆发出凄厉惨叫,仿佛有什么东西不由分说地压在了它们的颅顶,再一眨眼,拒阵之内所有的鬼物全都变成了一滩肉泥。
路弥远没有看面前血肉横飞的场景,他只望着头顶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来。
“抱歉,我迟了一点。”沈蕴笑眯眯地朝他眨了眨眼,“或者说算是来得正好?”
路弥远抿了下唇,才道:“嗯,来的正好。”
“乖乖……”崔兴言倒吸了一口气,朝沈蕴拱一拱手,“想不到沈仙师还藏着这么厉害的一手呢?平时怎么没见你用过?”
“别,我也是头一回搞这个,刚刚生怕哪个步骤出了差错。”沈蕴落回地上,和崔兴言碰了碰拳头,“这个术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布阵还得契合地势,哪有那么容易就施展。”
“所以你是准备这个才迟到的?”
“不然呢?”
“好吧。那现在这些鬼……”崔兴言往那边瞥了一眼,没忍住打了个干呕,“呃,好像也不能叫鬼物了……怎么处理?”
“按寻常丁丙等的鬼物一样,放原地曝晒个七天七夜鬼气就散了,如果太阳不好就给他们弄几张烈阳符贴着,一样的效果;晒完之后让他们城里人过来把破烂收拾收拾,一把火烧了完事。”沈蕴一脸不以为意,他才往前迈了一步,忽然脚下一软,路弥远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师叔?”
沈蕴朝他笑了一笑:“我没事。”
“哥哥你脸都白成纸了还没事呢!”崔兴言都看出来了,“不会这一个法术就把你给榨干了吧?”
“榨干这种词别乱用,我生龙活虎着呢。”沈蕴一口否认。
按司君齐的叮嘱,镇杀之术得等沈蕴修为再上个两层才能使用,如今他强行使出,还是这么大规模的镇杀,几乎是把所有的灵力全砸上面了,这会还能硬撑着和崔兴言贫嘴,只能说他是天生的闲不住。
他为了表示自己没事,还想站起来蹦跶两下,但胳膊被路弥远给牢牢拽住,想蹦也蹦不了,只得继续如娇花般被小师侄继续挽着。
“对了,我的剑呢?”沈蕴问。
路弥远把剑递给他:“有点脏了。”
沈蕴接过来一看,上面不仅沾着血渍,还有一些什么动物毛发啦灰尘泥点啦,看得沈蕴一阵肉疼。但一想到伤疤是少年的勋章,那污渍也是刀剑战斗的证明,他只得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抖了抖,把剑插回鞘中:“没事,黑色禁脏,回去拿水冲冲就行。不过弥远你也确实得弄一把好剑了,拿白浮肯定不行,借我的剑也不方便,等之后我也帮你淘淘看。”
路弥远对自己有没有剑都无所谓,只答了声好。
城外鬼物危机暂时化解,但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处理。崔兴言忙不迭地去查看附近还有没有鬼物逼近,剩叔侄俩暂作休息。
沈蕴见路弥远还欲回头,便伸手按着的脸颊把他视线转了过来:“小朋友也别看这个,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
“我不怕这个……”路弥远还没小声辩解完,腮帮子便被师叔捏了一下。
“嗯是,你不怕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鬼物,那你怕看不见摸不着的鬼气吗?”
沈蕴这句话是笑着问的,但他的蓝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路弥远知道沈蕴这是动怒了。他一时间不敢与这双过分澄澈的眼睛对视,只得把头垂了下去:“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看到他又要偷袭,下意识地就挡……”
“下意识?”沈蕴声音一沉,“下意识的划阵而挡,那就该将三人划在同一阵中,为什么要让我和你隔开,自己陷入险境?”
路弥远无法回答,他沉默许久,最后只能说道:“我只是想保护你。”
“沈蕴,我只是想保护你。”重复的语调仿佛叹息。
沈蕴本来还想拿出点师叔的架势继续训斥,好让小孩明白自己在神树前的行为有多鲁莽多不可取。
明明对方的话语这样逞强,他却忽然看见了面前少年藏在眼睫下的微红眼眶。
沈蕴合上了已经开启的唇。良久之后,他才重新开口:“弥远,我并不脆弱,不需要谁来保护。”
路弥远心头空了一下:“我知道。”
“但我也并不坚强。”
路弥远呼吸微窒。他的手还搀扶着沈蕴的胳膊,对方现在灵力耗尽,几乎大半重量都倚在自己身上,两人看似面对面而立,实际近得宛如情人相拥。
“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会担心你。”沈蕴道。
路弥远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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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兴言:男妈妈不好当啊!
呜呜呜赶上了!小师叔有没有那么一丢丢开窍呢……
第78章 番外·年宴记
天贤庭里年末大考结束后有长达一个月的休假,从冬月廿六放到正月十七,正好可以让家住偏远的同修们不耽误路程地从除夕玩到元宵节。而在冬月廿五的时候,还有一场由虞守庭的名义举办的庭中年宴,邀所有的学子与先生参加。
有大宴,自然得有娱性环节。
最初的年宴上顶多是某位喜好音律的同修弹奏一曲,又或者是擅长舞乐的同修歌舞一首,清清淡淡欣赏一番便各自开始埋头吃饭。但大伙毕竟都正处在少年气盛的岁数,鹰鹤两院之间总想暗搓搓地分个高低,于是年宴的表演也就不知不觉越办越隆盛,到现在已经得前三个月上报节目,前一个月审查筛选,到廿四日,也就是年宴的前一天还得带妆排演一回,到正式表演后,还会进行全场不记名投票,选出人气最高的节目——奖品是一人一套由各位先生联合编纂的《五年大考三年小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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