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淮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后面跟着的一个县衙小卒厉声呵道:“大胆!见到长史大人还不速速退下!”
这话如同一把刀砍下,砍掉了李至淮周围的一大群百姓。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站远了些,表情有悲愤,有无奈,但更多的是麻木,仿佛自己是个置身事外的人。
李至淮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抬手让那小卒退下,然后走到那老妇人面前。
“这位大娘,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他温声问道。
“没有!”老妇人旁边的大汉似乎一点也不信任官府,连带着看这位远道而来的李大人都带了几分警惕。
“儿啊。”老妇人皱纹密布的脸上流下泪水,“你可不能不管慧儿呀,她是个好孩子”
这话说得大汉也红了眼。
“这位大哥,还有大娘,我是光州长史李至淮。”他摊开手,举止谦和,“百姓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和我说,我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的。”
那壮汉还想说什么,但被老妇人眼泪汪汪地抓住了手,只好闭了嘴。
老妇人直接跪下,颤着声音道:“大人,我家慧儿不见了”
室内清香扑鼻,暖风和熙。
李明韫站在书桌前,抬起笔作画。
昨日的危险气息此刻已是荡然无存,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事外,所有的喜怒哀乐就都在慢慢消散。
春雨在一旁托着腮,看着自家小姐安稳娴静地绘出花绥堂的美景。
外院是秋晴和冬雪她们在叽叽喳喳地交谈,从秋晴说话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她在欢快地吃东西。
劫后余生,才会想到曾经拥有的美好。
“好了,春雨。”李明韫把笔放下,“我们去找薛衍吧。”
昨天还有些情况没有问清楚,只不过当时因为那位周公子在场,而后又见到了父亲,没时间和薛衍说这件事,才拖到了现在。
“是,小姐。”春雨弯弯眉,“薛护卫在习武场教七少爷练武功呢。”
怕李明韫误会又急忙补充,“不是我打听的,是院子里的人说的。”
李明韫哈哈一笑:“我没想那么多。”
春雨垂下头不再说话。
果真是欲盖弥彰啊。
她们来到习武场,满场都听得见李明维吵闹着挥舞木棒的声音。
“薛护卫!”春雨冲台上喊道,“小姐有事找你,你快下来!”
薛衍一跃而下,径直走到李明韫跟前施一礼。
“姐,你找薛护卫什么事啊?”李明维也停下,准备过去。
昨日之事李管家早就吩咐门童,切不可泄露消息,所以府上的人也不知情。
“我跟他说几句话。”李明韫含笑道,“明维,你先练你的,不用过来。”
李明维“哦”了声,也就没再坚持。
李明韫走到附近的一处休息亭,春雨和薛衍紧跟其后。
“薛衍,昨日之事除了我看到的,还有什么遗漏?”她问道,表情有些凝重。
那些杀手真是莫名其妙,她还是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惹来这种杀生之祸。
到底是谁雇他们来杀人的?
光州与她有过节的,寥寥数人,可那些人,真的会这样做吗?
还是得找到证据才行。
父亲今日有事去了孜县,等他回来便会审问,可自己做不到在府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还有,那个醒着的杀手,究竟想做什么?莫名地感觉他有阴谋。
薛衍想了想,道:“小姐,昨日那些杀手中,其实有两拨,一拨是追杀我们的,还有一拨是那两个人引来的。”
“且追杀我们的杀手,不止地上那几个,加上一路与我打斗的,大概有十多个。”
第五十八章 案件
十多个?
李明韫垂下明亮的眼眸沉默着。
那花的银钱更多了,多于一千两银子。
这还多亏了那位周公子,才能让她很快地想到这一点。
家境殷实,手中银票多,且对她不喜的唯有一人。
“秦如欣。”
她低低吐出三个字。
春雨一听就气得握住了拳头。
“婢子早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小姐,我们去秦府找她问个明白!”她气呼呼说道。
李明韫摆摆手:“这只是我的猜测,莫要冲动。”
春雨顿时禁声,眨着眼睛看向她。
“薛护卫。”李明韫抬起头来,“这两日你去秦府打探打探,若是有奇怪之处立马来报。”
薛衍应声是,刚准备走,又被李明韫叫住。
“你方才说,还有一伙人要杀那位周公子,是吗?”
“嗯,有几个人见对付不了他,便逃走了。”
李明韫“哦”了声,冲他挥挥手:“你去吧。”
等薛衍一走,春雨见自家小姐还在思考,有些不解。
“小姐,那周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有一点。”李明韫看着她说道,“他武功高,连那些杀手都打不过他,而他却说,自己的钱财被山匪抢了。山匪,这么厉害吗?”
至于他为何会被人追杀,那是他的事,自己就不必过于深究了。
春雨对那位救了她小姐的周公子很有好感,忙为他说话:“可能是山匪很多,打不过便跑了。”
好像也说得过去。
李明韫点点头,那位周公子看起来是像这种打不过就逃跑的人。
当然,她并不是认为他胆小怕事,相反,这还是聪明人的做法。
不能与这些亡命之徒硬碰硬,因为杀手或许对自己的性命不太在意,可像他们这样的人却做不到。
她若是死了,父亲母亲会难过,她不敢死,也不能死。
所以这次,她真的是万般庆幸。
“姐!姐!”李明维在不远处扬声喊她,“我学会了这一招,你快过来看看!”
清脆的声音掠过空旷的习武场,传遍每个角落。
男孩子激动地跳起来,话语里满是得意与欣喜。
小孩子,真好,无忧无虑的。
李明韫含笑应是,抬步走了过去。
“大娘,你是说,你孙女慧儿半月前去了趟光州城,就了无音讯了?”
李志淮问道,扫视了一眼老妇人家中。
老旧的桌椅,灰扑扑的墙面,空气中吹来刺鼻的浓浓脂粉香。
这是一户贫苦人家,家中唯有三人,先前那大汉是老妇人的儿子,他还有一个女儿名叫慧儿。
大汉在外辛苦劳作,慧儿体贴父亲,便自己跟着隔壁大婶学了门做脂粉的手艺,有时候会到光州城去做买卖挣点小钱。
半月前这慧儿一大早就带了大包脂粉去往光州城,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啊,大人。”老妇人抹着眼泪,“他们都说慧儿跟着人家跑了,但我知道,我孙女绝对不会这样不告而别,她定然是出事了”
李志淮默然片刻,问道:“为何不报官呢?若是家中有人失踪,官府会派人去查的。”
无故失踪,且时日过长,是可以报官的。
这是大盛律法所定。
旁边的大汉愤愤不已:“他们哪里管这些事,上回那东街牛大爷报案说自己女儿失踪,他们还不是把他敢走,说让他自己去寻。”
“还有人失踪?”李志淮拧了眉,显得十分严肃,他看向一边垂手努力隐藏自己的小卒,“县衙当真不管此事?”
语气虽温和,却带了几分尖锐,那小卒背后冒汗,慌慌张张地解释:“李大人,他们说的话不可尽信呐,若是真出了事,我们怎么敢不去查呢?”
“那东街牛大后来又说自己女儿并未失踪,是嫁去外地了”
“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大汉狰狞着面孔走到小卒跟前骂道,“你们怀疑他女儿跟别人跑了,惹得别人对牛家指指点点,他们哪里还能说出真话!”
唾沫星子吐了那小卒一脸。
“果真有此事。”李志淮负手站起来,冷冷看他一眼,“看来是平日里太过清闲,连什么是正事都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