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身子僵了僵,她转身回头,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勉强,“秦鹤霄,谢谢你。”
秦鹤霄微抬眉,似是笑了一下,“欠你的。”
“......”
楚然有一瞬的恍惚。
支离破碎记忆中,似乎也有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但,到底是谁说过?
头再次开始疼起来。
锦衣银甲男人纵马而去。
四面八方的西凉兵向丹阳侯府聚拢,将侯府围得水泄不通。
守门卫士当下软了腿,“世子爷......这,这是怎么了?”
“他在保护我。”
楚然揉着眉心,抬脚踏进侯府,“三妹呢?叫她来见我,我有话问她。”
风来居。
翡翠沏了楚然最爱的茶。
楚然轻啜一口茶,抬眉看向故作平静品茶的楚妍。
楚妍掐着手,一双美目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楚然放下茶盏。
茶盏与案面相撞,发出一声轻响。
楚妍茶盏里的茶水撒出点点水迹。
“说罢。”
楚然手指轻叩案面,“想着怎么糊弄我呢?”
楚妍把茶盏搁在案上,手里拿着帕子擦拭着衣裳上的茶渍,小小声道:“三哥这是甚么话?我怎么会糊弄你呢?”
“我都想起来了。”
楚然半倚凭几,脸上一点笑意也无。
她太想弄清当年之事,但她不能让秦鹤霄分心,便只能从楚妍身上下手。
只觉告诉她,楚妍知道当年的一切。
楚然微眯眼,声音带了几分威胁味道:“我再问你一次,救秦鹤霄的人是你吗?”
楚妍脸色微变,一点一点抬起头,与楚然相似的眉眼聚满了泪水,“三哥,我,我都是为了侯府。”
“若三哥是女子也就罢了,我绝不敢贪三哥之功,可三哥身为男子,秦鹤霄纵然喜欢三哥,难道还能立三哥为男后?”
“秦鹤霄如何爱慕三哥的颜色,可是以后呢?色衰而爱驰的道理,三哥应该比我更懂。”
“我是家中与三哥最为相似的人,秦鹤霄或许会爱屋及乌,只有我生下秦鹤霄的子嗣,丹阳侯府的地位才算真正稳固。”
“胡闹!”
楚然额上青筋直跳,“我请人教你四书五经阴阳杂学,难道是要你与其他世家女一样出卖自己以图家族富贵吗?”
楚妍吓得一哆嗦,“三哥大可放心,我知晓自己的位置,我只求一个子嗣,其他之事一概不问——”
“闭嘴!”
楚然一连饮下几杯茶,才看看压下想喷火的心,斜了一眼手指搅着帕子极度不安的楚妍,叹了一声,道:“大姐被迫入宫,二姐入道观修行,咱们楚家的女人已经够苦了,我不希望你也一样。”
“三妹,我希望你嫁的那个人,是因为喜欢而嫁,不是为了家族,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你自己。”
那是她两辈子都想做,却两辈子都不能实现的事情。
楚妍愣在原地。
“你和长得这般像,就不要像我这般苦了。”
“贪图富贵没有错,但你贪图富贵的那个人,总得是你喜欢的人。”
楚妍如梦初醒,试探出声:“三,三哥不怪我?”
“不怪。”楚然掐了下眉心,抬眉看了眼楚妍,“你与我讲讲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妍:“?”
楚妍:“!”
“三哥你诈我——”
“闭嘴,当年到底发生了甚么?”
“……”
“三哥,是你救的秦鹤霄。”
静默良久,楚妍一声轻叹,她瞧着面前谨慎克制的楚然,长眉微微蹙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那般刚烈决绝的三哥。”
“若非秦鹤霄如今活在世上,只怕我仍以为三年前的往事是我做的一场荒唐梦。”
三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楚妍有一瞬的恍惚,“我劝你袖手旁观,可你说,因为他是秦鹤霄,你愿为他赴汤蹈火,百死不悔。”
“我苦劝无用,只能帮你遮掩。”
“我扮作你的模样在皇陵监工,而你……”
楚妍声音微顿,看了又看楚然,神色不免有些复杂,但话已至此,她只能继续往下说,“而你,则男扮女装救出秦鹤霄,送他一路北上,直至西凉。”
“可惜后来此事被大行皇帝所知,杖责于你要你说出秦鹤霄的下落,万幸大行皇帝缠绵病床多日,身体早已垮掉,否则莫说是你,只怕整个丹阳侯府都不复存在。”
想到此处,楚妍一阵后怕,她下意识抬手断了一盏茶,一股脑倒进嘴里。
丹阳侯府看着光鲜,其实是楚然一人支撑起来的,楚然并非死板迂腐的大家长,自然养不出食不言寝不语的闺秀来,楚妍性子里有些跳脱,面对的人又是楚然,她自是不需伪装,她喝了茶压了惊,后怕之余又觉得十分惋惜,“三哥,我们冒如此大的风险救出秦鹤霄,他难道不应该给咱们一个新朝后位吗?”
楚然揉了下眉心,“……这件事以后再说。”
像是在拼图,回忆一点点凑在一处,在楚妍的声音里勾画出三年前她救秦鹤霄的真相。
她感觉自己弄清了真相,却又觉得自己离真相越发远——她没道理救秦鹤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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