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合玊的记忆,于是铺天盖地的关于缪梨的片段席卷而来。
第一次,他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欲念。他想要找到缪梨,想要看一看缪梨。
然而,或许是合玊留下的守护之力作祟,奢玉始终无法进入卡拉士曼,他只能等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无穷无尽的等待里错过了缪梨的苏醒。
然后听说,她有了很多个未婚夫,她到中心坐标去了。
在喽啰的引领下,奢玉来到赤星的帝国,在那里,他终于看见了活生生的缪梨。
她很美丽,笑起来的时候,跟他想象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没有发现他,专注着赤星的事情,不知道他是谁,更不可能在乎他的存在。
但这已经够了,奢玉想。
她出现在那里,她说话,她动,她笑了一下,他忽然就觉得,心里如此地温暖和充实。
他居然也有资格感到温暖和充实。
那天晚上,他潜行到一个正在举行庆典的国家,立于黑暗之下,又看了一次烟火。
没有流星,魔种们说,对着烟火许愿也算数。
他们不知道,黑暗领主也曾经十指交握,对着转瞬即逝的烟火,乖乖地许过一个愿望。
他的愿望只有两个字,被巨大的烟火爆裂声盖过。
他轻轻地说:“缪梨。”
第215章 . 对于爱的最终注解(四) 白马非马与局……
缪梨捏紧了手。
她将泛白的手指深掐进手心, 沉默地听完整个故事,末了抬起头,望向奢玉。
奢玉温柔地承接了她的目光, 回以无声的微笑, 这令她浑身一颤,万分难受地垂敛了眼眸。
她感到很难过。
奢玉的过去已经过去了, 她更不曾经历他的过去, 他如此平静,她却在他平静的讲述里感到高烧般的窒息。
好难过。
奢玉将缪梨所有微小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 将抵住心口的剑掷了出去, 诸王在他眼中如无物, 一时间眼帘中便只有为他故事动容了的她的样子。他心里爱她,视线也情不自禁柔软, 眸光停留在她无精打采的眼睫,在她的感同身受中, 他已忘却三百年前诞生时的剧痛。
缪梨, 缪梨, 缪梨。
他在每一次对她名字的低声念诵里重获新生。
奢玉轻声问:“你对我生出了恻隐么, 缪梨?”
缪梨心乱如麻,不愿回答,下意识后退, 被弥兰握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凉, 一如他眼底散不开的凉意。
“不必同情他。”觉察缪梨望过来时,弥兰眼中的凉意便荡然无存,耐心地一根根打开她的手指,以指腹抚着她那掐得通红的手心,用最没有温度的词汇随意评点着黑暗领主, “或许在你看来他也是合玊的一部分。但即便承认这一点,他也只是被合玊舍弃不要的无用之物罢了,实在不用对他真情实感。”
这话客观到刻薄,甚至令诸事不关心的翡光侧目。
翡光用他那双淡漠的异瞳深深看了弥兰一眼,转而看向奢玉。
“我不是。”奢玉道。
他脸上的笑容敛去了,显出冷酷又无情的模样,因弥兰那简短论断而起的杀意像凛冬刮面的西风,锋利得无人不晓。
他想也没想,矢口否认弥兰的话,却不是要力证自己的价值,只坚定地看着缪梨,一字一顿告诉她:“缪梨,我不是合玊。”
弥兰又咳嗽起来,这次咳得激烈,他立马将头偏向远离缪梨的那一边,手却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等呼吸平缓下来,他的颧骨上已经浮起一片被迫用力导致的淡红。
他从容迎接了奢玉的杀心,仿佛置身事外,悠悠道:“你自认为是或不是,都没有关系。事到如今,我们的身份分明了,你的过去缪梨也已经清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合玊重生。”
奢玉道:“不可能。”
“你的意见真的不那么重要。”弥兰笑着摇摇头,“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不容于世,因此无论阻挠还是顺从,结局都是一样的,要么在合玊重生之前被我们除去,要么在合玊重生之后被他除去。听起来命运不公,但这世界并不缺终生悲剧的魔种,你刚好是其中之一而已。”
奢玉闻言,缓缓抬腕,周身空气拧成漆黑漩涡,从漩涡中伸出许多挣扎的黑暗魔灵的手。
这是再战的信号,魔王们陡生警戒,空气又一次剑拔弩张起来。
“‘你们’,纵使先前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在得知同为合玊的灵魂碎片之后,就不计前嫌地团结一心了么?真是伟大。”奢玉低声叹道。
他身形蓦地一揉,揉作团爆散的黑气,旋即现身在缪梨跟前,竟就那样随意打掉弥兰牵着缪梨的手,专注盯着缪梨慌乱的眼,认认真真地道:“他们没有一个问你的意见,我要问你。你想不想让合玊重生?”
他笑了:“是死是活,只要你一句话。”
这是一个关乎整个魔界的问题,生死攸关,而非简单地选择是否要将打碎的镜子粘合回去。
破镜尚且无法重圆,何况已经转世的灵魂碎片。
缪梨没办法马上回答奢玉的问题,她白着脸如实道:“我不知道——”
她实在需要时间来思考。
奢玉或许愿意给缪梨无尽的时间用以决定合玊的最终结局,可惜局势不允许,他那样突然地接近缪梨,纵使没有半分伤害她的意图,一样惊动了本就草木皆兵的魔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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