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过世的人不是淮烟公,而是柏澍。桓宇澈脸色“唰”的一下发白,朝着门外指了指,准备到外面说。
临到门口,他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俞安:“身为后妃,应当有大局观,懂进退。皇贵妃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话,待处理完柏将军的事,朕会再来。”
如果说对这世间还有留念,那一定与大启无关。俞安在后院支起炭盆,烧起了栖儿的衣物。
这个孩子与自己相逢一场,有过四年母子知情,他懂事,听过,陪着父母度过了最黑暗的两年,最终死在了虞丘漠北的剑下。
桓宇澈并不喜欢他,立他为太子不过因为那是当时那个情形下唯一的儿子。自他出生,桓宇澈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至今到东隅,大启的春天才算来临。
所以这个孩子是灾星,死了便死了,不仅不可惜,还让人松了一口气。
烧完栖儿的衣物,俞安又烧起自己的来,换回玄钰的装束,把皇贵妃朝服投入火中,这朝服做得无比浮华,上面雕龙画凤,镶嵌了许多金玉珍宝,投入火中的那一刻,烧得极快,火势一阵一阵,极不稳定。
其他的衣服也不必留,烧完一件又一件,恨不能抹去自己在这世上的一切痕迹。
至于从现代带来的宝贝,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炭盆倒了一次又一次,灰烬堆得如小山一样,直至世界都干净了。
那小山一般的灰烬,带给俞安的是大启最后的温暖。
接下来,还是回去看看吧。
一块鱼肉下肚,躺在卧榻上的俞安再次回到了那熟悉而陌生的房子,那个已经两年没有回过的家。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里面没有一点点生气,弥漫着一股许久无人居住的霉味。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那种无力感再次涌上心来。
俞安懂自己,不是没有出息,也不是心气儿太低,只是那种努力了拼搏了之后,却无人可说的痛苦,旁人也难以理解。
由于自己连存在于这人世间的证明都没有,鼎盛小区的房子不能捐赠也不能卖,想了许久,最终在卧室里找了一个多年没戴过的长围巾,连头带肩膀围了起来,就近找了一家红十字会。
可是捐款捐物都需要登记,看到里面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俞安只能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包放在了门口的地上。
出来时,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楼,楼顶白色的大钟,秒针一步一步的走着,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圆来。
“当——”
当时针指向数字六,整个城市夜间的灯光都亮了,繁华就像奔流不息的泉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古朴。
“姑娘,不回来了?”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俞安一个激灵转过身,又看到了那个灰白头发的老人,他还在这里。实在不知怎样回答,只能点点头。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看开点,过得可以好过绝大多数的人。”
俞安垂下了眼,没有说话。别人的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而自己的人生纵使如意,也没有什么可稀罕的。当人生没有了奔头,或者还有什么意义?
漆黑漆黑的天,灯红酒绿的城市,自吃河豚死去的那一刻起,这世界就已经和自己没了关系。
……
俞安从睡梦中醒来,屋内屋外还是黑的,搬了一个板凳走到寝殿中央,将左手手腕缠着的纱布一圈一圈解了下来,抛到了房梁上,用牙齿和手打成死结,试了试高度,够了。
于是俞安走上板凳,想着直接踢可能会吵到屋外守夜的妗儿,只能勉强把手担在颈部与纱布之间,跳下板凳后挣扎着轻轻地用腿蹬开来,再无声的挣扎着。
太阳渐渐升起,掠过地平线,整个世界从漆黑变得明亮,朝霞笼罩着整片大地。
大启成安三年八月十七日,昭淑皇贵妃,薨。
第201章 番外
成安六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此时距离俞安薨逝已过近三年,三年的时间里桓宇澈如同一个孤家寡人,很少到后宫去,虽然容贵妃俞艺又为他添了一女,但后宫只有两人,着实空了些。
中秋夜宴是必须要过的,这可是战胜东隅三年的好日子,夜宴上大臣们觥筹交错,说的都是些场面话,夸赞桓宇澈用兵有方。
自桓宇滺薨逝后,太后也不参加这样的活动了,所以在今日,桓宇澈左右分别坐着皇后和容贵妃,还没有某些家眷多的大臣看着热闹。
“皇上,您自登基以来,从未置办过选秀,纵使有皇后娘娘和容贵妃娘娘在身旁也不免寂寞。”
说话的人是范毅死后接替他的新任丞相,叶弘。叶弘已年过半百,是先皇在世时的举人,一直做着个五品小官。
但这些年该死的死,该换的换,叶弘竟渐渐显露出来,他为人踏实,与百官关系也和睦,从不欺上瞒下,算是个合格的父母官,于是被桓宇渊任用。
听他说这些话,桓宇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端起一杯酒喝了个干净。这些话这些年来他没少听过,可曾经沧海难为水,再也没有人能像那个人一样占据他心中最特殊的位置。
“户部侍郎袁鹏家有一女,名唤忆卿,年十六,出落得亭亭玉立,想为皇上弹奏一曲,已在下边候着了,不知皇上可有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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