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将污水倒进沟渠:“洪婆婆是侯爷请来的贵客,身份非同寻常,不可冒犯。”
贵客?贵客为什么会住在女婢居所的旁处?商宁忍不住又问。
“是婆婆自己择的居处。”朱颜答了这句,又道,“以后不要再问这样的话。在侯府,我等这样身份,应当谨言慎行,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她神色淡淡。
好多规矩啊。
商宁眨眨眼,乖顺地点点头,初来乍到,还是乖巧些为好。
她看了一眼探出院墙的丹桂枝,压下心中好奇,跟上朱颜的脚步。
“今日侯爷归府,各处定是一片忙乱,想必府中药堂一时也不缺你一人。”
“你从南阳来,从前应当未曾来过白玉京吧,可趁今日出府四处瞧瞧。”朱颜看商宁见什么都新鲜的模样,提议道。
商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朱颜失笑,拉开抽屉取了三贯钱放在她手中:“这三贯钱你先拿去用。”
商宁自然不能收,连连推拒,朱颜却将钱紧紧按在她手中:“我乃孤女,在这侯府之中也无什么花用的地方。你初来白玉京,便去西市置办一些尚缺的物件,些许银钱,不必计较。”
她说得很有道理,商宁赧然道:“谢谢姐姐为我考虑周全,等我领了月俸便还你!”
朱颜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好像一朵清雅馥郁的芍药,静静开在春光之中。
“你从南阳来,对吗?”朱颜突然问。
商宁点头:“我是荆州南阳郡人。”
“我……也出生南阳,多年前荆州大旱,赤地千里,因此流落京中。”朱颜有些失神,眼中浮起淡淡怅然,“从此,竟是再也没有回去过。”
大约因着朱颜也是南阳生人,红叶才将商宁交到她手中。
与朱颜道别,商宁走出院子,恰好遇见老妇人提着食盒回到那间有桂花树的那间小院。
她佝偻着腰背,头发花白了大半,神情冷肃,眼角向下耷拉着,生就一副很不近人情的相貌,间或低声咳嗽一声。
这就是朱颜姐姐说的那位洪婆婆吧?
或许是因为商老头也总是冷着一张脸的缘故,商宁不仅不觉得冷着脸的洪婆婆可怕,相反还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
她没有出声,默默看着老妇人回到院中,将院门紧紧合上。
白玉京,西市。
行走在西市街头,只见行人来往络绎不绝,有褐衣麻服的青壮男子匆匆而过,也有少年耳边簪花,锦衣风流;正当年华的女子跟在母亲身边,拿了团扇掩唇而笑……
耳边满是叫卖声,少女当垆卖酒,娇声吆喝,酒香混着一旁糕点铺子的甜香,叫人忍不住驻足。
商宁四处张望着,只觉得什么都新鲜,叫人目不暇接。
在小药庄时,常易也带着师妹师弟们去逛过南阳的集会,但那儿却远比不上白玉京的热闹。
人潮涌动,这西市之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商宁行走在其中丝毫不起眼。
前方正巧有个卖草药的小摊,商宁和药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这时候便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瞧一瞧这些药材的品相。
也不知道白玉京炮制药材的手法,同南阳会不会有些不同?
这几支山参像是今天才摘下的,很是新鲜…
正在她全神贯注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呵斥:“小娃娃,学什么不好,要做那妙手空空的勾当——”
第九章 商宁诧异地抬头,只见一身落拓……
商宁诧异地抬头,只见一身落拓的中年侠客捏着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手腕,在他手中,正握着商宁的荷包。
小乞儿似乎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被人当场抓个正着,脸顿时就通红一片。
他动作慌乱地将荷包向中年侠客脸上扔去,而后强行挣开他的手,仓皇地钻入人群之中,不过一错眼,他的身影便淹没在人流之中,再难找出。
中年侠客没有追上去,他本就不打算真将小乞儿拿去府衙。
将荷包丢还给商宁,他抓了抓自己的乱发:“西市热闹,不乏有些无父无母的乞儿当街行窃,记得小心些。”
商宁接了荷包,拱手对他道谢:“多谢大侠!”
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侠客。
只见他着一袭青衫,长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起,额前鬓发散乱,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落拓侠气。
商宁往日偷偷藏了不少话本子,看着眼前男人,她想,那些话本里惩奸除恶,逍遥自在的侠士应当就是如此吧?
男人右手拎着一个酒葫芦,听了商宁道谢,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无妨,这对他本就只是举手之劳。
打开酒葫芦豪饮一口,他转身就要离开。
这是商宁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类人。
“等等!”商宁对着男人的背影叫道,“大侠,我想谢谢你,不如我请你喝酒啊!”
男人没有回头,懒洋洋地答了一句:“不用了,你一个小丫头,喝什么酒。”
商宁跟了他几丈,人潮拥挤,最后只能看着他走远,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若是能请他喝酒,说不定能从这位大侠口中听到许多江湖上的趣事,一定比话本子里更精彩!
怀远坊,红袖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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