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王婆子做梦也没想到,刚还在兴头上,忽然就被人浇了一盆凉水。
姜婼棠径自走了过去,垂下了缀着颀长睫羽的眸子,瞥了一眼满满一桌子的吃食,虽谈不上山珍海味,但也是一桌子的肥鸡大鸭子。
王婆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嫌恶地翻了个白眼。
不说新夫人赏赐的那些银子,就面前这位在王府之中活得都还不如个下人,她们这些油水丰厚的管事们,日子怕是过的都要比姜婼棠体面。
王婆子自然不会把姜婼棠放在眼里,哂笑了一声道:“王妃娘娘,您身子金贵,这些吃食都是给咱们这些下等人,怕是入不了您金贵的嘴。”
这话说的,既羞辱又嘲讽。
姜婼棠哂笑,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讥嘲。
这婆子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却还将她当做那个软弱的诏王妃。
她眼睛此刻亮的惊人,就连一旁的采莲、折柳都不曾见过自家小姐露出这样的神情。
姜婼棠勾起了唇畔,露出了一抹讥浅的微笑:“哦?是么?不过,我怎么听说是王妈妈收了萧云月的银子,奉命不给我们吃食呢?”
新夫人托付了身边的婆子前来知会王婆子行事,自是不希望此事有过多的人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姜婼棠唇畔冷笑变得愈发浓郁:“我还当这诏王府之中没有你王妈妈不知道的事呢!”
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寒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王婆子更是冷不防地缩了一记哆嗦,强忍着姜婼棠强大的气场,抬手指着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她话都没说完,忽然惊声尖叫,下一秒,王婆子栽倒在地,捂着手指头哀嚎声连连不断。
姜婼棠站在原处,仿佛刚刚并不是她掰断了王婆子的手指。
厨房里的婆子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她们不敢相信,王妃竟会掰断了王婆子的手指。
姜婼棠抽出了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那帕子扔在了王婆子的身上:“那么你们呢?也觉得这些东西我不能吃吗?”
“奴婢们不敢。”
她刚刚掰断了王婆子的手指实在是过于震撼,一屋子的婆子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地跪下。
姜婼棠十分满意,侧目瞥了一眼采莲、折柳。
折柳倒是还好,一向胆大,可一旁的采莲却是吓得够呛。
姜婼棠只好吩咐折柳:“去将内院的管事婆子找来。”
一盏茶的功夫,内院的管事婆子就随着折柳来到了大厨房。
钱氏丈夫是外府管事刘全,在王府内也颇有脸面,她生了一张和善的面孔,一双眸子看似在笑。
刘全家的体态丰腴,还穿了一件浅碧色的对襟褙子,远远地瞧上去,像是一盆矮脚松。
她见了姜婼棠,还算是恭敬地福了福:“给王妃请安。”
姜婼棠瞥了刘全家的一眼,淡淡道:“方才,我身边的采莲来大厨房里领取吃食,可王妈妈却说过了午膳的时辰,王府里没有吃食了,我便想请钱妈妈过来问问,咱们王府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规矩了?”
刘全家的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这话怎么说的呢?”
昨儿,刘全家的可是亲眼看见,王妃险些用簪子要了张婆子的命,更瞧见了新夫人给王妃下跪奉茶的画面。
她是个精明人,回头就找刘全询问了个明白。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王婆子,凑上前来回话:“王妃,咱们王府确实没有这个规矩。”
“那就是说,王妈妈是在诓骗我了?”
刘全家的忙不迭地点头。
“呵。”姜婼棠忽然笑了,黛眉一挑,冷然道:“那就处置了吧。”
“处置?不知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刘全家的不敢擅自做主,上前一步询问姜婼棠的意思。
姜婼棠淡淡地说道:“方才吃酒的婆子们,都逐出王府,至于王妈妈……”
她的话音忽然停顿,宛如刽子手中的刀子,即将砍向王婆子的刀忽地停了下来。
王婆子都忘了手指的疼,瞪大了眼睛看着姜婼棠。
只听姜婼棠声音疏淡,仿佛春风吹过了柳枝,低低柔柔:“拖到院子里,乱棍打死。”
咯噔!
王婆子心疼一颤,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姜婼棠的面前,磕头求饶:“王妃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错了,还请王妃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奴婢……”
比起手指的疼痛,性命更为要紧。
王婆子伸手去拉姜婼棠的裙摆,却被折柳一脚踢开。
折柳翻了个白眼:“老虎不发威,你们还真当我家小姐是病猫呀!”
姜婼棠闻言,抬眼瞄了一眼折柳。
折柳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了嘴巴,站在了姜婼棠的身后,不敢多言。
姜婼棠阖了阖眼,澄澈的眸子潋滟微波,最终落在了刘全家的身上:“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吗?”
“好使、好使……”刘全家的点头如捣蒜,赶紧招呼厨房里的婆子们,将王婆子给拉了出去。
“王妃……王妃求您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王婆子见姜婼棠没有要饶了她的意思,只能搬出了萧云月:“王妃,这件事和奴婢没有关系,这都是新夫人身边的奶娘的意思,王妃开恩啊!王妃开恩啊!”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忽然,一只褐色绣碎花的鞋子踏进了厨房内。
王婆子像见到了菩萨似的,挣脱了抓着她的两个婆子,爬到了来人的面前:“孙妈妈,孙妈妈,求您救救我,我可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啊!”
“我的吩咐?”孙婆子一脚踹开了王婆子的手:“我不过是夫人身边的奶母子,昨儿才陪嫁进了诏王府,我哪有这个本事指使厨房管事,王妈妈真是说笑了。”
王婆子一听这话,孙婆子这明摆着是要过河拆桥了。
“孙妈妈!”王婆子的声音变了调,尖锐凄厉的像是熬不过冬的乌鸦,叫得人头疼的紧:“可是你说的新夫人吩咐打今儿往后不许给王妃吃食,要活活饿死她的,你还……你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呢!?”
王婆子扯出了萧云月,孙婆子顿时瞪了眼,忙不低地为萧云月辩解:“放肆!我家夫人心思纯良,岂会如此?你污蔑夫人,可是死罪!”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孙婆子竟翻脸不认人,王婆子索性豁出去了:“你这不要脸的老虔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王妃……”
王婆子爬到了姜婼棠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个荷包:“王妃,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瞧,这就是孙婆子给我的荷包。”
姜婼棠看了一眼王婆子手里的荷包,笑了笑道:“孙妈妈,你有什么话要解释的吗?”
“奴婢从未给过王妈妈银子,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孙婆子扬起了脖子,目光傲慢且无理。
姜婼棠看了一眼地上的荷包,折柳会意,将荷包捡了起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轻轻抚了抚荷包上精美的绣样,莞尔道:“这绣样精美的很,看着不似寻常人的手艺。”
孙婆子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感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弥散了整个心头,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紧咬着下唇,凝视着姜婼棠。
姜婼棠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将荷包翻了过来,女子的荷包通常会在背面绣上自己姓氏或者名讳,用来做个记号,孙婆子的这个荷包也不例外。
孙婆子来大厨房里叮嘱王婆子的时候,瞧见了采莲远远走来,她怕事情败露,直接将装着银子的荷包塞给了王婆子,全然忘记了荷包上还绣着自己的名讳。
她咬了咬牙,瞥了一眼姜婼棠手中的荷包,辩解道:“王妃若不提及,奴婢怕是还没发现荷包是什么时候丢的。”
她伸出了手,想要从姜婼棠的手上拿回荷包:“多谢王妃。”
姜婼棠并没有打算还给她的意思,一挥手直接将荷包扔到了折柳的手里:“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孙婆子咬了咬牙:“无巧不成书嘛。”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姜婼棠猛地将手中荷包掷到了孙婆子的脸上。
“啪”的一声,荷包当中的银子噼噼啪啪的掉了一地。
孙婆子捂住了自个儿的脸,从指缝当中瞧见了姜婼棠满是冰寒的脸。
“不如这样……”姜婼棠撩起了裙摆,俯身坐了下来,挑眉看向了孙婆子:“我带荷包和王妈妈去王爷的面前分说分说,让王爷来明断一下,天底下到底是不是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孙婆子的眼角在跳动,这件事是她没办妥当。
若是到了王爷的跟前分说开了,那萧云月的名声……
不!她绝对不能让姜婼棠去找王爷。
当即,孙婆子一咬牙,将这件事承担了下来:“没错,这件事是我让王婆子干的,是我瞧不管你刁难我家夫人,此事和我家夫人没有半点关系,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认的倒是痛快。”姜婼棠拍起了手来,唇畔含了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淡然道:“王爷不是将管家权交给了萧云月嘛,倒是想要听听,她要如何处置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