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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清川堂堂昌远侯世子,家里要什么书没有?怎么会向荣国夫人借书,借的还是这种并不罕见的名篇精选?
    裴仙姑眸含探究,缓慢道:“我从未听荣国夫人提起这事,想来时间已久,夫人不打算追究,这书就送给世子了。”
    祝清川道:“非也,我曾答应过荣国夫人这个月归还此书,实在不能失信,劳烦裴仙姑帮我这个忙。”
    裴仙姑见他坚持,索性不与他兜圈子,直言不讳:“送书?世子,你可知荣国夫人是什么身份?今日陛下才下诏要立她为后,你让我帮你送书,里面若夹杂了什么,闯出祸来,可怎么办?”
    这是私相授受!
    他好大的胆子!这么多年无心娶妻,惹得全家上下着急也就罢了,这乍一动了念头,怎么好端端的就要与准皇后扯上关系?
    她可不信祝清川只是单纯的还书,里面一定有他亲自写给荣国夫人的内容!
    裴仙姑与祝家私交甚笃,在祝清川面前,当然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语气虽严厉,却也是在提醒他,莫要行差踏错,给家族招来祸患。
    江家已经没了,她不想看到祝家也步上后尘。
    “裴仙姑稍安勿躁。”祝清川看看左右,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我知道这于理不合,但事关人命,我这书必须要送到。裴仙姑素来心慈,也不忍心看荣国夫人香消玉殒,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裴仙姑眼皮一跳,愕然道,“你什么意思?”
    祝清川自得知皇帝打算后就纠结多日,最后选择来找裴仙姑当这个传话人。他自然没打算瞒着她,适才交谈间一番拉扯,也不过是试探。
    裴仙姑肯出言劝他,那就是还当他是故交之子。
    祝清川默了默,对裴仙姑如实托出:“据我所知,陛下根本不是真心要立荣国夫人为后,立后大典当日,便是荣国夫人的死期。”
    -
    颜芷用完午膳,休息之后,裴仙姑竟还未回来。
    她不在瑶华宫,颜芷便自己一个人坐到书房,心不在焉地翻着书。
    书的下面,压着她给哥哥写好的信。她原本估算着时间,打算等下个月月中的时候再找人送出去,免得信寄到的太早,让哥哥知道了她这边的情况,心中着急,再影响他秋闱的发挥。
    颜芷琢磨着,眼下大典的日期提前了,那她近期就要找个机会把信寄到扬州,免得到时候日子临近,再生出什么变故,她连给家中寄信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她真的能侥幸活下来……那她希望哥哥来接她回家。
    如果她死了,她也要把真相告诉哥哥,让哥哥努力科考,当上大官,为她报仇。
    皇帝这个身体状况,估计根本就撑不到哥哥当官的那一天。可那个搞歪门邪道的玉景真人,还有那些天天尽谗言,撺掇着皇帝干坏事的奸宦们,以及皇贵妃、殷王……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她恨死他们了。
    颜芷一边假装翻书,一边把压在下面的信又看了一遍,确定内容都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她做贼一般,把信叠好,贴身收到了胸口处。
    等会寝殿的时候她再把信收到床板下面,免得被别人发现。
    颜芷刚把信放好,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是裴仙姑走了进来。
    颜芷抬头望去,连忙起身行礼:“裴仙姑。”
    裴仙姑面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应一句:“荣国夫人。”
    怪不得上午的时候,她瞧着荣国夫人的表情,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恐怕在那个时候,荣国夫人自己也察觉到这立后一事的不对劲了吧?
    裴仙姑递出手中的诗集,面色平淡道:“我见了昌远侯世子,他说这是之前在猎场时问夫人借的书,让我还给你。”
    颜芷一怔,昌远侯世子?那不是皇太孙身边的亲信吗?之前皇帝受伤的时候,在营帐外,他似乎还跟自己说了什么话,只是她记不清了。
    她什么时候向他借过书?
    颜芷张了张口,就想说裴仙姑是不是弄错了,裴仙姑却直接把诗集往颜芷手里一塞,抬了抬下巴道:“夫人先拿着看吧,我还有些事,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裴仙姑仍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门,只留颜芷一个人在书房。
    颜芷懵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书册里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内容,可那祝清川是皇太孙的亲信,难道是皇太孙上次送玉佩暗示不成,又来找她了?
    这种性命攸关的节骨眼上,她可一点都不想应付他。
    颜芷抿了抿唇,捧着书册坐回了书案前。
    书册很薄,中间却空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一看就知是夹了什么东西。
    颜芷打开一看,果然在中间发现了一张薄薄的字条。字条是折起来的,纸张薄得能看到里面黑色的墨迹。
    颜芷迟疑片刻,又把字条展开了。她本以为是什么关于皇太孙、关于当初官驿之事的文字,但她一目十行地扫下去,却呆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原来这字条与皇太孙无关。祝清川是来告诉她那玄天台立后大典背后的阴谋的,他提醒她小心,并表示,如果她有需要,他可以帮她。
    第41章 .  底气   萧烨的身体猛然僵住
    颜芷捧着书册来到外间, 正看见裴仙姑站在窗前,望着外头苍茫的天,一动不动。
    颜芷眸光低垂,轻声唤道:“裴仙姑。”
    裴仙姑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 回头看她一眼, 语气不咸不淡地问:“好了?”
    颜芷嗯一声。
    “好了就开始。”
    裴仙姑走进书房, 如往常一般, 在书案对侧的椅子上落座,随手往案上搁了一本书。
    “那祝世子还挺奇怪, 放着好好的书肆不去,偏偏要到我这儿来借书。一会儿等为夫人上完课,我还要赶去见他, 把这本书给他。”
    颜芷目光往那书上掠去,心有所感,再抬眼时,视线就与裴仙姑的交错了。
    裴仙姑眼瞳漆黑,看向颜芷的眸中,竟带了一丝悲悯。
    两人按部就班地上了一下午的课,中途裴仙姑出去更衣时, 颜芷趁机拿出自己给祝清川写好的回信,把它夹在了裴仙姑所说的那本书中。
    托皇帝的福,她现在书法颇有长进, 不仅能写出与江贵妃一般无二的正楷, 还能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 写一些狂野奔放的草书。
    与人通信往来,她当然要用自己惯用的笔触。这种字迹见过的人不多,且她信中援引了好些诗词, 说辞隐晦,就算中途被人截去看到,也不能断定就是她写的。
    祝清川这信来得刚刚好,颜芷正愁找不到别的人向她伸出援手。而他作为昌远侯世子,皇太孙亲信,将来的朝中新贵,能给她提供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只是他们二人之间还不太熟悉,颜芷不能贸然求救,她先在回信中感谢一番他的坦诚相告,后续如何,还要看祝清川的反应才能决定。
    颜芷站在窗边,看到裴仙姑带着书册远去的背影,心中感到无比的痛快,与感激。
    在宫城能遇见这么多愿意帮她、对她抱有善心的人……情况倒也不算太坏。
    -
    书圆脚步匆匆地走进瑶华宫寝殿,瞧见荣国夫人正穿着一身单薄的舞裙,对着铜镜练舞。
    颜芷正练得认真,从镜子里看见书圆进来,也没理会,等把当下这个舞步顺畅地走了一遍,她才站好身体,转头望了书圆一眼。
    “你又跑去做什么了?半天没见到你人。”
    书圆从前就偶尔会失踪,那时候颜芷没想太多,总被她糊弄过去。猜到书圆是那江公公的人之后,她便觉得,可能书圆消失的时间里,都是为江公公办事去了。
    这会儿颜芷好奇地看着书圆,见她面色踌躇,似有为难,忍不住出声询问:“可是那江公公又有事让你告知于我?”
    书圆抿着嘴角,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江公公约您明早卯正一刻往万春亭相见。”
    颜芷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不过明晚我就该去见他了,清晨又急着见面做什么?”
    书圆摇了摇头:“奴婢也觉得奇怪,兴许……兴许是有什么紧要事。”
    万春亭。从前萧烨第一次约见颜芷的时候,颜芷爽约,萧烨口口声声等了她三天,那次约定的地点就是这个万春亭。
    那里处在御花园东北角,地方偏僻,等到明早卯正,天还黑着,不易被人发现。
    而颜芷与裴仙姑定好的教习时间是辰正,她赶过去,与萧烨说上几句,再赶回来,倒也来得及。
    颜芷想了一下,颔首道:“好。”
    兴许是他那边又调查了什么关于玄天台的事要告诉她,等不及明晚了。
    书圆又补充说:“江公公交代了……让您把上次的衣裳带着,小心一点,别被人看见。”
    “衣裳?”颜芷很快反应过来,“是说他那身中衣吧。”
    书圆点点头。
    颜芷面上便有些发红:“又不是什么金贵衣裳,这么着急要回去做什么,我还能昧了不成?”
    说起来,那身衣裳被她脱下来就收到箱底去了,这几天洗都没洗,她就要这般还回去了么?
    书圆眨了眨眼,假装没看见自家夫人的不好意思,问:“可要奴婢现在把它找出来?”
    颜芷眸光闪烁,随意地嗯了一声:“去吧。”
    这晚颜芷早早收拾好,准备歇下,临上榻的时候,想起来问书圆一句:“明早会有轿子来接我吗?”
    那会儿她刚起身,肯定困得不行,要是有轿子的话,还能小眯一会儿。
    书圆奇怪地看了颜芷一眼,道:“夫人,这次江公公说了地点,就是要您自己过去的。”
    “……好。”颜芷颓然地躺倒在榻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她心里惦记着要与江公公见面,次日一早,不等书圆叫起,自己就醒了。书圆如往常般服侍她洗漱梳妆,很快便收拾整齐,书圆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是那身要还给江公公的衣裳。
    颜芷步出房门,走了几步,发现书圆没跟上,不免回头看去。
    “你站着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卯正的么?”
    书圆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颜芷皱皱眉头,心中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她往回走,到了书圆身边时,竟发现书圆脸色泛白,嘴唇哆嗦,抱着包袱的手也忍不住轻轻颤抖。
    “书圆?”颜芷轻声唤她,“你怎么了?”
    书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手里的包袱掉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别去!”书圆低下头,眼泪掉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她小小地抽泣了一下,“奴婢……奴婢传的是假消息,江公公这会儿根本不在万春亭。”
    “你传假消息做什么?”颜芷拢起眉头,有些生气。
    但看在书圆及时向她坦白的份上,她这气又消散些许。
    “夫人赎罪……”书圆苍白着脸道,“奴婢不敢说。”
    她如何敢告诉荣国夫人,她在最初,其实是钱公公派来的人,这次假传消息,也是受了钱公公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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