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只知他好在京中惹事生非,大小事宜都要闹得人尽皆知才肯罢手。后来才晓,有人做过的正紧事情却缄口不提,好似皆是旁人所为与他毫不相干,莫不关己。
平日里分明要面子得紧,还会忍气吞声来富阳找他放行。语气虽是别扭了些,却正如秋娘所言,实质是张刀子嘴,顶多比旁人多记仇了些。
再者睿王呆傻,京中假意奉承的大有人在,转身就换一副眼色,阮少卿却是少有的耐性。傻子不会演戏,阮少卿对他好,他才会一直粘着阮少卿,没有参杂任何利益考量和权衡。
邵文槿便又想起了二弟。
睿王闹起来只会比文松有过之而无不及。
却至少同阮少卿亲近。
恰逢此时,见到睿王拿起榆树叶往嘴里送,想是先前见小鹿吃得欢,自己便也嘴馋要尝。幸好阮婉眼疾手快抢了下来,掰开鹿嘴就塞进去,彻底免除后患。
睿王眼睛一直,鼻尖微微泛红,“少卿,你对我不好!你为何抢我的榆树叶给它?”
“嗯,那本来就是鹿吃的,你同它抢做什么!”阮婉伸手撸了撸鹿角,“吃了头上可是会长角的。”
宋颐之眼中阴郁一扫而尽,取而代之是流光溢彩,“少卿,我们一起长角不好?”
“不好!”阮婉已然见怪不怪,“头上长角难看死了,要是你头上长角了我便同你绝交。”
宋颐之委屈扁嘴。
邵文槿尽收眼底,便唇瓣微挑,举杯自酌。
阮婉终于忍无可忍,狠狠甩过一记眼刀!
先前内侍官领邵文槿进殿时她便看到了,只装作不知,可那厮座位竟然安排在她对面!虽然中间隔了一排,但座位上的人迟迟未至,阮婉就觉得胃中翻滚。
富阳一事,阮婉便憋了一肚子火气,谁知他何时回了京中的?
她今日还有其他人要隆重“招呼”,所幸懒得理他,自寻烦恼。谁知他看便看,眼下竟然还嘲笑起她来了,真当她是瞎子不成?
这一记眼刀阮婉便用了九成功力。
邵文槿熟视无睹,他身后之人却不幸中招,吓得当场落杯,再往后就一直哆哆嗦嗦,直至离席都未敢抬起过头。
阮婉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正好听闻内侍官高呼,景王到!
殿中遂即安静下来。
与景王同来的还有陆相,和陆相家的二公子陆子涵。陆相早年就同景王走得近,陆子涵也认给景王做义子,所以宫中设宴陆子涵也应邀出席。
今日主角到场,众人纷纷起身恭维迎合。
敬帝赐座,君臣之间少许寒暄后,殿中便歌舞俱起,水袖柳腰,衣香鬓影。
陆子涵的座位就在阮婉正对面。
待得看清对面之人,陆子涵眉间怔忪。阮婉却单手托腮,冲他懒洋洋一笑,只差没有挥手问候。陆子涵自认同他没好到这等程度,只管阴沉着脸去端酒杯,也不搭理。
阮婉的心情倏然好了许多。
还真怕他不来呢!
陆子涵心中隐隐不安,难得同父亲入宫一次,谁知就遇上阮少卿!
所幸一直相安无事,紧张就渐渐平和下来。
一轮歌舞助兴后,阮婉才朝傻子勾了勾手指,“辣椒带了没有?”小傻子热烈点头,遂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青色朝天椒递于她手中,阮婉顺势塞进鹿嘴里。
小傻子惊愕,梅花鹿便挣脱了怀抱,在殿中毫无章法地乱窜。
如此小鹿,殿中倒不至于惊慌,反是有趣得很。
侍卫们怕伤了睿王的心头好,逮了许久未果急得焦头烂额,最后只得用强。宋颐之见状便急了,扯开嗓子就喊,“鹿二!你再敢乱跑冲撞人,我就把你炖来吃了!”
陆子涵当场脸就绿了。
京中都晓陆子涵排行老二,在京中的外号是陆二,偏偏这只梅花鹿也叫鹿二。
陆子涵与昭远侯素有过节,听闻近来昭远侯又在家中养起了梅花鹿,不消想也知道是陆子涵着了昭远侯的道。
陆相有些恼怒。
阮婉一句话便推脱得轻轻松松,寻来的梅花鹿有两只,他与睿王一人养了一只,睿王那只小些,就唤作叫鹿二。
解释得合情合理,殿中便是捧腹大笑。
陆相当时气得脸色挂不住,敬帝却龙颜大悦,“昭远侯年少,陆相莫往心里去。朕亦听闻迎春会时,子涵也带过一只赵远猴入宫,不过晚辈间的玩笑。”
哪里会,陆相不好当场发作,席间传来的笑声就尤为刺耳。
“逆子!”陆相强忍着的一通怒气,只得就近发泄到陆子涵身上,今日真真让他丢尽了老脸,沦为笑柄,日后如何统领百官!
陆子涵咽了口水,不敢吭声。
气氛沉闷之时,倒是景王笑眯眯开口打破尴尬,“陛下,臣弟倒是觉得与昭远侯投缘得很……”
煜王就在一旁低声言道,“阮少卿自小劣迹斑斑,仗着父皇和母后对他的厚爱维护,在京中闹得鸡犬不宁,这次简直无法无天!”
煜王对昭远侯从来没有好感,特别是昭远侯又和睿王走得近。
睿王再是傻子,变傻之前是何等受父母喜爱?
否则他傻这么久,为何还不立太子?
煜王始终如鲠在喉。
睿王虽是胞弟,煜王对他也是不喜。没想到父母爱屋及乌,连同睿王要好的昭远侯也加以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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