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言简听后,嘴角抽搐了下。
前些日子都是魏宗打来热水,魏言简自己撑着用湿毛巾给自己擦着身上,头发也是自己用毛巾随便擦了擦,想他曾经不论冬天还是夏天都要冲一遍澡的人,哪里像现在这般邋遢的模样。
夏贝留意着魏言简的脸色,知道他心中应该是愿意的,所以她轻咳一声着就把一盆淘米水拿过来,又从屋里端来一盆热水和一条干毛巾。
“你放着,我自己来。”魏言简示意夏贝可以出去了。
“你自己不方便,我帮你。”夏贝直接把高椅子抬在床边,把淘米水加上热水放在上面,撸着袖子等着魏言简躺下。
魏言简倒也没坚持,乖乖的躺下,等着夏贝帮他洗头发。
魏言简的头发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长了许多,额头前的些许碎发都已经盖过精致的眉眼,如果说之前街上的是怒马鲜衣少年郎,而现在则是颓然阴郁的病美人。
夏贝动作轻柔,虽然不是手指软若无骨,但也是纤细娇小的手指骨架,在他头皮上,一点点的搓挠着,让他的头皮有种阵阵发麻的触觉。
魏言简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有一瞬间又变成了河里鬼魅的河妖,像那个满是血腥的黑夜,在漫天的芦苇丛中,映着月光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他自嘲一笑又慢慢闭上眼睛,这世间千百种面孔,不过是潮起潮落,梦醒时的一片雾,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
没有谁能停留在他视线中,也没有人想要留下,尤其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是魏宗还有点钱,她又怎么会出现这里,又怎么会留在这里,怕是早就走了。
“好了。”夏贝把洗完的淘米水拿开,用毛巾给他裹着头发。
趁着还有些热水,夏贝又换了盆热水,把毛巾在水里湿了湿,扯开魏言简的上衣,拿着毛巾就往他胸膛里掏。
魏言简自己还沉浸在思绪中,胸膛突然被人大开,一时间就楞了,接着猛的起身把她那双手扫开,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你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气的他话都说出来了。
什么河妖!什么鬼魅!
就是脸皮厚到令人发指的无知憨货。
夏贝被他扒到一边,又看他气的话都说出来,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别气,别气,你自己来你自己来。”
夏贝是真的没有啥想法,从始至终都是把他当做个病人看待。
就刚刚扯开那一下,好像有几块腹肌来着,四块、六块,夏贝慢慢回味着。
呸!回想着。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让夏贝好声好气的说了好几次,才肯把饭吃了。
“哎呦~”夏贝忙活了一晚上,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病人不好伺候,闷骚又洁癖的病人更不好伺候。
一身的汗,夏贝觉得黏糊糊的,自己也烧了一盆热水,抬到魏家独立的卫生间,把热水倒进一个新的铁皮洗衣盆,盆子上面还印着三四一钢铁厂的标志,是张大姐晚上刚给夏贝拿过来的,是厂里发给魏宗的福利。
这洗衣盆很大,夏贝脱了衣服进去,泡在里面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突然间感觉到手腕上的那串手链正在晃动,耳见出现一阵鸣叫,像是一只小海豚的声音。
她脑海里闪过那日在海边搁浅的小海豚。
“扑通!”
一只海豚从洗衣盆中突然跃起。
“啊!!”夏贝哗的一声光溜着站起来。
那只海豚好像还记得夏贝,用尾巴不停的拍打着夏贝的脚面。
屋里的魏言简听到夏贝的喊叫声,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喊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一只大老鼠!”
夏贝按住那只小海豚一脸惊慌的回答。
“我去,你是从哪里出来的?!”夏贝看了看自己的纹身,此时那串水珠链正围绕着夏贝的纹身发着亮光旋转着。
“……”
夏贝让自己冷静下来,能突然出现,肯定能突然回去,她把小海豚放在铁盆里,心中想着小海豚回到大海时遨游的画面。
果然,小海豚就消失不见了。
夏贝拍着小胸口,长吁一口气,幸亏是小海豚,万一是那天追自己的鲨鱼……
“尼玛……”夏贝拿起铁水瓢一下子敲在刚从水里冒头的鲨鱼头上。
不能乱想不能乱想,夏贝让自己静下来,然后想了想那群环形珊瑚群中的大黑珍珠,水中果然就出现了那只15毫米直径的黑珍珠。
夏贝懂了,是只要自己的纹身和水珠一起泡在水里,那么以前自己见过的海里生物,只要是还活着,都能从水里传送过来。
原本还想着以后制作珍珠粉又麻烦还危险,因为如果是每次回夏河口下海,肯定会被人注意,再一个用瞬移的话太伤身体,从夏河口到黑崖岛这么短的距离,自己身体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县城了。
现在好了,这金手指开大了,以后自己干些事情,就方便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贝就起来了,先是刷牙洗脸,再擦一层珍珠粉,心里美滋滋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自己的皮肤比前些日子白嫩了呐。
吴家给夏贝的谢礼很多,很多都是给她补身体的,夏贝从包裹里拿出一罐麦乳精和几个鸡蛋糕放在一个小桌子上,然后抬到魏言简床上的另一边,把小暖水壶和小碗放上。
“你要是饿的话,先用这些垫垫肚子,我吃过中午饭就回来。”
魏言简又恢复之前的样子,一副不想搭理你的样子。
夏贝不管他,先去了杨嫂子那里,还给她带了几个鸡蛋糕,让她帮忙先照顾一下魏言简。
杨嫂子哪还能拒绝,欢欢喜喜的催着夏贝回娘家,不让她操心魏言简。
夏贝就带着那三样回门礼,想了想又拿了几个鸡蛋糕,就坐着公交车回夏家了。
到了夏家门口,夏贝正了正嗓子:“奶,叔婶子我回来了。”
“谁回来了?”屋里坐着的几个人停下来说笑的话。
“好像是那个死丫头。”夏可心不确定的道。
“对对,今天好像是夏贝那丫头回门的日子。”周君兰笑眯眯的对着坐在堂屋里的年轻男人说道。
夏贝从外面走进来,才发现屋子里坐着的都是人,除了几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在外,里面还坐着一个陌生男人。
“我这一段时间没见,夏贝长漂亮了,这嫁人就是不一样。”夏美丽热情走上前拉住夏贝的手。
“来,来这是你姐夫,在供销社工作,那供销社进什么,买什么都得他入手。”
周君兰招呼着夏贝,完全忘了夏贝是怎么从夏家嫁出去的,得意的介绍他这满意女婿。
“姐夫。”夏贝又回到夏家那个木讷的样子,小声的喊了一句姐夫。
然后又向旁边坐着的夏老太太喊了一声奶,把篮子里的东西递过来。
夏可心不以为然的接过来,能拿回来什么好东西,直接掀开上面盖着的棉布,仔细一瞧:“这是鸡蛋糕?”
“嗯,是别人来看阿简的时候带来的,公公没在家,我就给带来了。”
夏贝这话一语双关,既表明了公公不在家,才能带回来,又表达了夏贝心里还是想着夏家的。
“妈,这是鸡蛋糕,我班同学郭薇吃过,他爸是公安局长才弄了这么一点。”
夏可心拿着一个鸡蛋糕小心的端着,心里嘀咕着得拿学校里吃,让他们看看,她夏可心也是有面的人。
“姐夫,你在供销社那么厉害,这鸡蛋糕是不是特好整过来,比这糖碎,大猪头肉好整吧。”
夏可心这话说的章强,也就是夏美丽的对象一个赤面耳红。
自从夏美丽应聘上了县里织布厂的学徒女工,又找了个吃国粮的,在供销社的对象,可没把周君兰嘚瑟死。
这不自上次回门,第一次回娘家,拿的是碎糖块,还有不值钱的猪头肉,这和夏贝拿回来的几项回门礼一对比,那是直打周君兰和夏美丽的脸。
“小姑,你不知道,这几天供销社里粮食特别缺,上头供应的少,就是有粮票也买不到,章强是个重集体的,不利用便职提前买,我之前都说过他好几次了,他这人耿直,咋说都不听我的。”
这话说出来,夏美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这碎糖块是章强采购的时候,在路上押运不下心撞碎的,这路上撞碎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过贵重,供销社里是分给内部职工的。
这猪头肉是在副食品店买的,不用票,三毛钱一副。
夏可心撇撇嘴不搭理她,弄得夏美丽只能讪笑一下。
夏贝低着头不说话,小声的道:“奶,夏珠还没回来,我去帮帮她。”
夏老太太拜拜手,只说了句:“下次你公公不在,往夏家多来看看。”
她没提夏贝嫁人的事,这事,屋子里的人都心照不宣,就算是那两个不吭声的叔叔也都知道怎么回事。
夏老太太现在身子骨不比从前了,以前还能往村口一站,从村头骂道村尾都不带喘气的,现在不但得吃着药,一到晚上还使劲的咳嗽,没背地里遭周君兰嘀咕。
夏贝背着背篓,又回到了黑崖岛的沙滩上,沙滩上捡海货的有不少都人知道夏贝嫁人的事,那天蒋媒婆带着那么多人从夏家出来,一打听就知道什么事。
夏河口不大,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夏贝让夏老太太卖给了一个双腿残废的。
亲奶不是人,亲妈又跑了,是个苦命的。
况且大房有三闺女,夏贝嫁出去了,夏珠还小,就剩下一个貌美如花的夏美兰。
夏贝都被夏老太太卖了,夏美兰还会远吗?
据说夏贝的彩礼,是十个大团结,夏美兰的嫁妆以夏老太太的性子,怕是得更高。
这夏河口娶媳妇没那么讲究,三响一转都是城里人才买的,三响是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一转就是自行车,自行车的价格,在一百到一百八之间,普通职工的工资也就35块钱,夏河口这边靠着工分还有平时卖点海货,一面到头也存不了五个大团圆,所以在这边弄个自行车都算是家里有钱的了,
而三个大团结当彩礼在这里都算的上中等以上的了,更何况是十个大团结。
夏贝找了一会,才发现夏珠的小身影。
“夏珠!”夏贝快步走过去。
夏珠正用树枝夹住一只大赤甲红,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手中一松,赤甲红立马横着跑没了。
“姐?”夏珠不敢相信的喊道。
夏贝一把把夏珠抱紧怀里:“珠珠,我回来了。”
夏珠先是像失了魂一样,小手颤抖着。
等终于碰到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才失控的埋在夏贝的怀里,小手紧抓住夏贝,不停的哭喊着:“姐,姐,姐……”
“哎……”夏贝也红了眼眶。
等夏珠的情绪渐渐平稳,夏贝才把扯开一点距离,把夏珠脸上的泪珠擦干。
“珠珠不哭了,姐姐回来了……”
夏美兰站在不远处,,她咬着下唇,最终还是走了过来道一句:“姐。”
夏珠听到这声音,猛然推开夏贝,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狠狠的砸过去:“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