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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昙鸢如遭重击,心口冷冷一跳,怔怔望着她。
    正在此时,耳边陡然传来声熟悉的怒斥:“发什么呆!”
    楚照流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一把拉起昙鸢,一退三丈。
    前方谢酩白衣如雪,鸣泓剑出鞘,当的一声,惊天动地一声响,谢酩挡住了那人一击,腕下使力,剑身斩破雨幕,反击而去。
    藏在黑雾中的人脚下地砖寸寸碎裂,骨头都出现了咯吱脆响声,吃力地接着这一剑。
    谢酩巍然不动,鸣泓剑下压劈去,势如破竹斩去,对方闷哼一声,不敢再直面锋芒,翻身飞速后撤。
    是在城外袭击楚照流的人。
    谢酩眸色冰冷,怎可能再放过他,刹那间千万雨滴化作利剑,直冲而去。
    若是此地是现世,那人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可惜这里是惑妖的幻境,她可以掌握这里的一切。
    裹在黑雾中的人最后看了一眼昙鸢,消失在暗处。
    谢酩皱皱眉,收剑回鞘,转身回到楚照流与昙鸢身边。
    昙鸢内心动摇,再次受创,轻咳一声,唇角溢出了丝丝血迹。
    楚照流久病成医,飞快给昙鸢喂了药,顺了顺他的背:“都和你说了,这一切都是假的,何苦来哉呢。”
    昙鸢眼底还有几丝残存的茫然:“可是贫僧所见,都是真实发生的。”
    谢酩居高临下望着他,冷淡道:“愚蠢。”
    昙鸢沉默一瞬,却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贫僧的确愚不可及。”
    “先寻个地方坐下打个坐,”楚照流慈祥地摸摸昙鸢的光头,“我和谢酩给你护法。”
    昙鸢满腔心绪顿时变了味,百味杂陈道:“……能不能不要摸贫僧脑袋。”
    三人重新找了个避雨的地方坐下,给昙鸢护法。
    楚照流琢磨了会儿,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扭头望向谢酩,却发现谢酩也似想到了什么,正转过头来,恰巧与他对上。
    楚照流:“……”
    这是第几次了。
    谢酩嘴唇微动,传音给他:“你先说。”
    楚照流也不客气:“谢宗主,我觉得有些奇怪,你觉不觉得,惑妖是不是有些太针对昙鸢了?”
    简直就像预先知道昙鸢会怎么做、有什么反应一样。
    纵然惑妖善识人心,以昙鸢的道行,也不该被这样针对。
    谢酩点头:“确实。”
    “该你说了,”楚照流往谢酩身边凑了凑,和他排排坐着,“你刚刚想说什么?”
    他望过来的眼神清凌凌的,迎着这双眼睛,谢酩的话突然就说不出了。
    他安静地抚了抚剑身,薄唇微动,面不改色:“忘了。”
    楚照流:“……”
    你这敷衍也太过敷衍了吧!
    他撸起袖子,正想给谢酩一点颜色看看,外头天色一亮,热烈的敲锣打鼓声乍然响起。
    庆典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从“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到“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出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第18章
    入定之后,外界的声音便远去了。
    昙鸢静心修炼百年,心性资质极佳,却是头一次无法安然入定。
    小女孩横死的脸孔在眼前一掠而过,脑中倏而响过无数纷杂的声音,一幕幕模糊纷杂的画面在脑海中划过。
    钟鼓声鸣,木鱼声响,佛乐空灵。
    大殿中盘坐着金身罗汉,巨大的佛像肃穆而立,低首慈悲地望来。
    有人在他头顶说话。
    “你天生佛骨,佛缘深厚,若是潜心修行,必成大器。”
    “你需彻底断绝尘缘,无妄无念,戒贪嗔痴,无论俗世发生什么,都不应出手,你已是佛门中人。你能做到吗?”
    “从今往后,忘却俗名,法号昙鸢。”
    “昙鸢,佛宗前途系在你身,莫让为师失望。”
    ……
    “连我们都救不了,你修什么佛?求什么仙?”
    “慈悲为怀,慈悲为怀,这就是你的慈悲为怀!”
    “为什么不出手?眼睁睁看着我们落到这般境地,你满意了吗?”
    “都怪你!”
    ……
    “昙鸢,你让为师很失望。”
    师父,我……!
    昙鸢急急睁开眼,突然满额冷汗,脑中一片空白。
    他突然发现,自己看似圆满无缺的人生中,好像缺了点什么。
    仿佛被人截断了一段记忆,强制封闭起来。
    外界的声音重新涌入脑海,一睁眼,昙鸢就看到了楚照流的背影。
    他一手搭在眉骨上,瞅着外面,对背后毫不设防。
    谢酩抱剑站在他身边,那是个若有若无的防备姿势,守护对象是楚照流,防备对象……是他。
    察觉到了视线,楚照流回头一笑:“好点没?”
    昙鸢默念心经,甩去心头杂念,起身颔首:“无碍了。”
    “惑妖知道她的手段对我和谢酩没用,特地给你安排了出戏。”楚照流心里跟明镜似的,慢悠悠地摇摇扇子,“她想在你心中种下心魔。”
    见昙鸢默然不语,他轻轻笑了笑:“外面热闹得很,惑妖恐怕要有行动了,我这么身娇体弱,还仰赖两位保护呢。”
    昙鸢一时哭笑不得。
    三人回到街上,几个时辰前空空荡荡的长街此时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面色彩诡艳的面具,排成长龙,向一个方向行进,乍一眼,仿佛排队入鬼门关的莽莽亡灵。
    楚照流观察了会儿,眼疾手快地一把从队伍中拎出个人,丝毫不见外地笑问:“这位兄台,敢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眉目生得好看,气质又如云般舒而和,向来无往不利。
    可惜被拎出来的那人戴着张红绿相交的鬼面,仿佛瞎了,冷冷地望着他不说话。
    楚照流纳闷地问谢酩:“是我不够美貌还是不够礼貌?”
    谢酩垂眸看他与那人靠得太近,平静地伸手隔开距离:“你可以再礼貌点。”
    楚照流深觉有理,翻手就掀了这人的面具。
    出乎意料的,面具下是张还算清秀的年轻面孔。
    只是这张脸的脸色比楚照流这半个病秧子还苍白,嵌着双阴郁无神的眼,活像个刚从棺材里刨出来的死人。
    “兄台,”楚照流食指飞快转着面具,很有礼貌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人盯着自己的面具,见抢不回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不情不愿道:“今天是我们东夏国五年一度的庆典,陛下会携带皇室亲眷,在城楼接见万民,大赦天下。”
    东夏国?
    楚照流一愣:“不是西雪国吗?”
    “殷氏西雪国?”年轻男人嗤笑一声,神色轻蔑,“不过是我国的手下败将,一群丧家之犬而已。”
    说着,他面露警惕:“那个没用的大将军自杀后,还有不少家臣游窜,你们难道是西雪国余孽!”
    楚照流没搭理他,啪地把面具贴回他脸上,拎着后领礼貌地扔回游行队伍里,若有所思地扭过头,对上谢酩一言难尽的眼神。
    “怎么了?”楚照流摸摸自己的脸,“我还不够礼貌吗?”
    谢酩微微扬眉:“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同我一样怜香惜玉。”
    楚照流微笑道:“我看谢宗主也挺需要礼貌对待的。”
    此处竟是东夏国都,而非西雪国,有点出乎意料。
    居然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他和谢酩一来夙阳,就在鱼头山撞上了西雪国的大将军所化的骨妖。
    后来又一路听着传闻至此,又看描述与西雪国所遭之事毫无二致,便没有多起疑心。
    被屠城放火的不是西雪国都么。
    东夏国的国都,竟然也被人纵火屠城了?
    这种一模一样的下场……颇有点报复的意味。
    楚照流心里有了几分揣测,琢磨了下,从储物戒中掏出面具递给谢酩和昙鸢:“入乡随俗吧。”
    说着,他自顾自戴上面具,步履轻盈地钻进人群中。
    昙鸢有点无奈:“照流是不是有些玩心过重,太过随性了?”
    谢酩低头戴上面具,闻声望他一眼,淡淡道:“他岂非一直这样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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