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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自己这样欣赏孟连生的身体,好像有哪里不对,还未弄清楚这情绪,身旁的人,忽然侧过身,单手撑着头,嘴角弯得老高,傻笑一般看向他。
    怎么了?沈玉桐奇怪问。
    孟连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二公子,我很开心。
    沈玉桐躺下来,歪头与他脸对脸,笑说:我也很开心。
    *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应该快了哈哈哈
    第36章、第三十六章 洗温泉
    西康的集市,有着极强的地域特色,物品多是皮子茶叶山货,虽然也有当下的衣裳鞋袜出售,但别说与上海的货色相提并论,与自流井也不是一个档次。
    如今这境况沈玉桐也顾不得讲究,何况他现在是身无分文,全都靠孟连生掏钱。倒是孟连生看这个也不满意,看那个也不满意,逛完整个集市,挑来拣去才勉强给他选了两身长袍。
    付钱时还特别的愧疚:二公子,这两身衣服你先凑合穿穿,回头我去雅安城,看有没有好质量的。
    沈玉桐哭笑不得:出门在外,衣服能遮体保暖就行,哪有那么多讲究?
    孟连生道:但我不能让二公子跟着我受苦。
    沈玉桐听他这话本是有些好笑,正要反驳,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寄人篱下,生活全得依靠他。
    不是跟着他又是什么?
    他与孟连生是朋友,朋友有难拔刀相助,在情在理,若是孟连生需要他,他也一定竭尽所能。
    但自己对孟连生好,很大原因是对方帮过自己很多次,无非是投桃报李罢了,这个李甚至还没能报成。
    因为自从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孟连生对自己出手相助,从未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任何回报。这回更是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从王师长手中救走,现在还如此尽心尽力照顾自己。
    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一个人如此赤诚的对待?
    沈玉桐心中感慨,面上动容,低低叹息一声,轻声道:小孟,你救我出来,不用被关在自流井衙门里,哪怕是吃糠咽菜,我都觉得开心,怎么会苦?
    孟连生道: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二公子吃糠咽菜。
    沈玉桐失笑:嗯,二公子相信小孟的本事。
    集市上的衣裳低廉,但本地的美味小食却是相当不错,两人吃饱喝足再撑不下,才念念不舍地离开。
    时日尚早,孟连生又带沈玉桐去马场玩。
    小孟!
    草场上,顿珠正跟几个人在骑马,见到来人,停下疾驰的马,一跃而下,甩着马鞭,朝两人跑过来,我早上去找你,听说你去集市了。
    孟连生道:我和二公子去集市买了点东西。
    顿珠因为听说沈玉桐会制比雪花还白还细的盐,对这位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上海滩少爷,不再像第一眼那样轻视。但要说多另眼相看,那是远远没有,毕竟会制雪花一样的精盐,对他来说,还是比不上会骑马打猎。
    尤其是今日沈玉桐刮干净了胡茬,彻底恢复了平日冠玉般的一张脸,顿珠就越发认为其是个没用的文弱书生。
    他豪爽地揽住孟连生的肩膀:既然来了,我们去打马球。又对沈玉桐道,二公子应该玩不来这个,那边有马场上的姑娘,你跟他们一起看我们玩。
    沈玉桐知道,他将自己与女人们相提并论,并非出于恶意,只是单纯觉得他是个不堪一击的弱质少爷。这里是崇尚武力的地方,在壮得跟牛一样的顿珠眼中,自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汉人少爷。
    因而这种轻慢的态度,倒并没有让沈玉桐觉得有多被冒犯,只是看到对方如此亲昵地挽着孟连生,仿佛他们两人才是亲近的人,而自己不过是个外人,这让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酸味。
    这两人才认识多久?
    他弯唇一笑,客客气气道:实不相瞒,我在英吉利时,闲暇时也常常打马球,技术不敢说多好,玩玩应该还是可以的。
    孟连生闻言双眼一亮,欢喜地拉住他的手:太好了,那我们一起来玩。又对顿珠道,顿珠,我和二公子一队。
    顿珠对沈玉桐要参与他们这种真汉子的活动,还是不以为意,但对方开口,他也不好拒绝,只想着待会儿跟不上,最好自觉退到一边老老实实当观众。于是点点头道:行,不过上了马可就是玩真的,要二公子要是跟不上,可别勉强,一不小心受了伤可就不好了。
    沈玉桐笑:顿珠少爷放心,我有分寸。
    顿珠点点头,将手放在口中,打了个呼哨,几个马夫牵着马儿走过去来。他牵过自己那批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沈玉桐则随手选了匹看着比较温顺的白马,孟连生跟他一样,也挑了一匹白马。
    双方各自四人。
    马场很大,绿茵茵的一片草原,一眼望不到头。在马厩附近,用木栅栏隔出一圈,专门用来玩马球。
    在他们准备时,栅栏外围上了好些个在马场干活的女人,有妇人也有少女,应该就是顿珠刚刚说的姑娘。
    顿珠帅气地上马,拿起球杆在空中划拉一下,豪迈道:二公子,上了马就是玩真格的,你可要当心了。
    沈玉桐点点头,但笑不语。
    他旁边的孟连生,将脑袋凑过来,颇有几分担忧道:二公子,输赢不重要,最重要是别摔着。
    沈玉桐轻笑出声,转头看他一眼,柔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也当心。
    孟连生弯唇一笑,用力点头。
    顿珠的告诫并无道理,他们的马球并不正规,玩得很野,任何护具都不带,也不讲究规矩,横冲直撞,只管进球。
    幸而上海滩的公子哥也并不是只会舞舞文弄弄墨,抽大烟喝花酒。开埠这些年,足球网球在洋场盛行,沈玉桐也爱这些运动,他长得俊美,并不代表是文弱书生。去了英吉利之后,被当地朋友拉去参加马球俱乐部,常常参加高校间的比赛,也获过不少殊荣。只是回上海这两年,心思都用在办精盐上,玩得次数不多。
    好在从前那几年正经的训练都刻在骨子里,单从技巧来说,要远远高于这些莽撞的蛮子。
    顿珠很快瞧出沈玉桐并非是样子货,骑马骑得很稳,手上动作熟练从容,竟然是真的会打球。
    身上长袍随风飘荡,配上那张俊美的容貌,自有一派潇洒不羁。
    虽然顿珠欣赏不来他的美,但美这件事,古往今来其实都是相通,至少周围观看的西康姑娘们,很懂得欣赏沈玉桐的美,不时为他发出呼喊和掌声。
    顿珠是王子是勇士,被个自己看不上的上海滩小白脸少爷抢去风头,自是不甘心,开始发挥他驭马的优势,打法也越来越野蛮,一旦见到沈玉桐拿球,便策马冲撞上去。
    沈玉桐原本也没在乎输赢,当然不会和他硬来,每次看到他冲上来,就赶紧识时务地弃球。
    一连进几球的顿珠忍不住得意,只是他这得意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在他再次准备朝沈玉桐冲撞过去抢球时,孟连生的白马扬起双蹄朝他冲来,直接将他连人带马撞开。
    沈玉桐见状,赶紧挥起杆子,将球击入球门。
    孟连生打球一般,但骑马是一等一的好手,有他防守顿珠,沈玉桐很快又如鱼得水,两人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接下来的意图,默契地仿佛提前演练过一般。
    场上局势再次转变。
    一场马球下来,沈玉桐与孟连生这队顺利获胜,沈玉桐也是进球最多的人。
    西康的汉子,心胸豁达,输得心服口服,对沈玉桐也终于是刮目相看。
    二公子人不可貌相,先前是我有眼无珠。顿珠虽然汉话流利,但显然用词也并不能时时精准。
    沈玉桐失笑:顿珠少爷严重了,今天运气好罢了,挑中一匹厉害的马。
    顿珠没听出他是在谦虚,豪爽道:马和人也讲究的是缘分,既然二公子喜欢这匹马,那我送给你好了。
    沈玉桐忙拱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顿珠不容拒绝地大手一挥:一匹马而已,跟我客气作何。
    于是一场马球下来,沈玉桐不仅彻底获得了顿珠的改观,还白得了一匹好马。
    二公子,你累吗?
    回到土司府客房,孟连生随口问道。
    还好。
    孟连生道:没想到你打马球厉害。
    要不是你配合挡住顿珠,我也进不了那么多球。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是稍微莽撞了点,你自己都说了输赢不重要,还那样拼命挡顿珠,我看着都有点吓人,生怕你被他撞下马。
    孟连生摸摸耳朵笑道:我有分寸的,他那么鲁莽,我可不能让他撞你。
    沈玉桐笑着摇摇头:你可真是个傻小子。
    孟连生对这个评价显然不以为意,转而又道:二公子,我带你去温泉洗澡。
    好,这一身臭汗可得认真洗洗。
    回到土司府,天已经黑透,两人用过晚饭,便提着换洗衣物,踏着月色,穿过土司府后院,来到后山下的温泉。
    温泉没人,只有潺潺流水声。
    水是恰到好处的温暖,也没有寻常温泉的硫磺味,反倒有一股子清新。也并不深,坐在里面,还能露出胸膛以上。
    沈玉桐靠在石壁上,感受着温暖的泉水,闭上眼睛,舒服地喟叹一声。稍许之后,才懒洋洋睁开眼睛。
    孟连生正拿着帕子在洗身体,莹白的月光将人照得并不分明,但还是让沈玉桐看到他后肩上的一块青色。
    他眉头微蹙,挪到他身旁凑近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伸手试探着碰了碰,问:你这怎么回事?刚刚打马球弄伤的?
    孟连生浑不在意道:挡顿珠的时候,他的球棍打中了我两次,不过没事,不疼的。
    沈玉桐手上微微用力一压,某个说不疼的人,当即倒吸了口气。
    还不疼?
    孟连生讪讪道:不碰不疼。
    沈玉桐叹息一声,从他手中拿过帕子:我给你洗背。
    孟连生从善如流转过背对着他。
    沈玉桐将湿漉漉的帕子放在他肩上,因为怕弄疼他的伤处,轻轻绕过那发青的一块,缓缓往下滑去。
    只是这帕子才刚刚滑在肩胛骨,孟连生的身体就微微抖起来。
    沈玉桐好笑道:你干吗呢?
    孟连生声音微微发颤:二公子,好痒。
    他这力度确实是像在挠痒痒,于是稍稍用力。
    孟连生还是抖,甚至忍不住笑出声:好痒。
    沈玉桐不想他竟然这样怕痒,简直要被他逗笑,又想起听人说过,怕痒的人心肠软。
    果然是诚不我欺。
    他笑道:那我再用点力,弄疼你说。
    孟连生点头:嗯。
    沈玉桐终于是没再挠痒痒,拿着帕子的手认真使了几分劲儿,孟连生果然没再抖,当然也没叫疼,仿佛是很认真地在享受他的服务。
    沈玉桐没伺候过人,但此刻伺候着身前的年轻人,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满意足。
    他一直想对孟连生好,却苦于没合适机会,现下终于能为他做一点事了。
    他望着月辉下温泉雾气中,孟连生影影绰绰的侧脸,想到他小小年纪,孑然一身地在立新做事,跟着孙志东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恶人,从前的担忧又涌上来,甚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孟连生继续待在立新,迟早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小孟!他低声开口。
    嗯?
    等回上海了,你离开柏清河孙志东他们,跟着我吧。你要是不想在盐厂做事,我掏钱给你开个店或者工厂,你来当老板,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别在立新做事了,那里不适合你。
    孟连生转头看向他:二公子是怕我在立新受欺负,过得不好吗?
    沈玉桐不置可否。
    孟连生道:柏先生对我很好,我没受过欺负。
    沈玉桐说:我是想着你在别人手下做事,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而且柏老板和孙老板做的事,总归不大安全。
    孟连生弯唇一笑:二公子不用替我担心,我有自己的打算,不会一直在别人手下做事的,我也会保护自己。他顿了顿,又说,我也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沈玉桐笑说:你本来就很厉害。
    孟连生又好整以暇重复一句:我会成为真正厉害的人,能和二公子并肩站在一起的那种。
    沈玉桐失笑,将水中的帕子捞起来,搭在他肩头,让水流从脊背划过,漫不经心道:我们现在不也并肩站在一起么?还在一起洗澡呢!
    孟连生认真道:不一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就是谈恋爱了吧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人性总会露出一点自私的本性
    打定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后,沈玉桐是彻底安心地在土司府住了下来。
    西康的娱乐活动有限,白天骑马打猎,晚上围着篝火跳锅庄。好在沈玉桐早过了喜欢吃喝玩乐的阶段,倒也不觉得无聊,尤其是身边的孟连生整日好像都欢欢喜喜的模样,他想不被感染都难。
    不知不觉中,好像这种与世无争的日子,也真的不错。
    自从在马上小显身手后,沈玉桐原本一个跟着朋友借住在土司府的客人,境遇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三不五时,就有不知哪里来的姑娘们,跑来看他。一开始只是在马场,后来干脆有人拎着各种吃食给他送上门,为得就是一睹这位上海滩少爷的风采。
    若论起英俊,孟连生也并不比沈玉桐逊色多少,何况他又是骑马的好手,在马场比赛常常拔得头筹。但他的英俊仿佛是标志过头,便少了自己的特色,甚至像条变色龙一样,穿着短褂在码头,便是贩夫走卒,换上西装坐在咖啡厅,又是标准的上海滩摩登公子,到了这边他穿了当地的白纱褂子和拦腰系袖的袍子,举手投足间与当地人看起来也无甚区别。
    人们总是更好奇新鲜的人和事,英俊的孟连生,看起来并不新鲜,所以也并不如何吸引姑娘们的眼光。
    而沈玉桐不一样,无论在哪里,他都是风雅矜贵的公子哥。在上海滩里,他冠绝十里洋场,到了西康,他更是独一无二。对看惯了粗野汉子的西康姑娘们,这样一个斯文俊逸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那该多新奇。
    何况他又是那样地绅士和善,对着女子总是带着轻风和煦的笑意,说起来话和声细语彬彬有礼。无论是年长的妇人,还是年轻的少女,都是头一遭见到这样的男子,简直恨不得日日组团来参观。
    沈玉桐对于西康姑娘们的热情,倒是不以为意,但孟连生却日日如临大敌,每次进入马场,看到有扎着辫子的姑娘跑过来,他都赶紧挡在沈玉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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