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另一个人,不见身影。
不来也没关系的,但说这人是丈夫,她很有些纠结,既怕他来了两人无言的尴尬,又忍不住想要拉住他问一问,那个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在赵卓丽推她进入电梯时,她轻轻问道:“那天另一个人呢?”丈夫或老公,她都叫不出口。
赵卓丽笑容一顿,梁映真此时握着轮椅的遥控器把玩,没有注意到身后女人僵硬的神色。
“他去国外公干,没事儿,很快就回来了。”她的语气尽力轻松。
“去多久啊?”
“几个月就回来。”赵卓丽低头看轮椅上的女儿,“想见他了?”
梁映真却眉梢一扬,唇角也往上一翘,转头跟她笑眯眯道:“没有没有,我更开心啦。”
作者有话要说: 开篇就失忆!
哈哈哈哈这次带着狗血文来啦,希望你们多多评论支持呀,先说一声谢谢啦,前三章有红包雨掉落哦。
第二章
出院后,梁映真跟赵卓丽回了位于江城北边的梁家。
地处城北的珞雪山,海拔较低,从山脚到山顶有错落的独栋别墅,梁家便是其中之一,位于山腰。这几日天气明朗,积雪稍稍融了点,珞雪山披上层白茫茫雾霭般的薄纱,隐约透出点幽深的绿意,宁静而悠远。
哎——
梁映真却望着美景,长长地叹了口气,视线从窗外落回自己的双腿,伸出手,摸了摸柔软羊绒毯下的腿,外景再美,又不能出去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双腿才能好起来。
“陈姐姐,下午练的时候多加两组行不行呀?”
她仰起头,与轮椅后扶着推手的复健师陈静一正一倒的对上眼。这个堪称死亡角度,偏偏她的脸经得住。
“夫人,复健需要循序渐进,训练太过反而可能导致受伤,或者延缓康复进程。”
陈静年纪与赵卓丽相当,面对女孩嘴甜的“陈姐姐”称呼,半分不动摇,甚至有些一板一眼。
比如“夫人”的称呼,梁映真一听就头大,让她不要这么叫也没用,下次照旧,磨得她没脾气,现在已经心平气和接受,懒得纠正。
陌生的身份与环境,一个没再露面的丈夫,还有现在无法支撑站立的双腿,梁映真觉得自己醒来后真的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转眼就到初春,珞雪山的樱花慢慢地也开了,素净的浅粉漫山遍野。
“真佩过来了,在书房等你呢。”
赵卓丽推开三楼最右边的门,这原本是空置的房间,现在改造成了复健锻炼室。
“训练刚好结束,陈姐姐,我们过去吧。”
梁映真闻言笑起来,清澈明润的眼睛微微弯起,调养几个月,气色明显好上许多,肤若凝脂般清透。
赵卓丽说,韩真佩是与她在一周内前后脚出生的好朋友,韩家也住珞雪山。还在疗养院时韩真佩听闻她苏醒,连夜从度假海滩赶回来,一进病房就扑到床边哭到话也说不出来。
梁映真出院后,韩真佩经常过来,不像其他大小姐热衷穿梭于秀场,反而很爱宅在家里画漫画。还在网上小有名气,是个网红漫画家。
两人常凑在书房里一起抓耳挠腮地想剧情,有时上头了,韩真佩还会演上一段,梁映真就坐在轮椅上笑弯了腰。
现在一说韩真佩来了,梁映真的心就飞了。
陈静推着梁映真进入二楼独属于她的书房,房内一整面墙挂了大大小小内容全是建筑的素描,另一侧则是一面书墙,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坐在书墙下的软座里,听见动静抬起了头,可爱的小圆脸立即浮上笑来。
“我带了相册!”韩真佩扬了扬手中厚重的相册,笑容灿烂,“今天看这个好不好?”
“好啊。”
两人脑袋挨在一起看相册,翻开一页。
“喏,这是你。”
一根指头点点合照中萌萌大眼小脸蛋的女娃娃,在众多小娃娃中是第一眼便能注意的存在,玉雪可爱,仿佛自带滤镜。
唔。
梁映真唇角忍不住往上一翘,对自己小时候的颜值也颇为满意。
指头往旁边一移,“这是我,看,我们还牵着手呢。”
韩真佩自小就是娃娃脸,依稀有长大后的几分模样。
梁映真侧头对比她的脸与照片上的小女娃,忽然生出更多的亲近,好似一张旧时的照片将过去牵着手的两只小女娃与现在挨着脑袋的两人重叠,对看相册更是兴趣甚浓。
韩真佩一页一页地翻,偶尔还会提几句照片中别的人,她语调生动活泼,像讲故事似的。
“没想到还有这张!瞧瞧你和我都哭了呢,沈京京是当时学校里最霸道的女生了,我想想啊——对,那次是她扯乱你头发,我和你一起打她也没打过。还好后来你爸来了。”
说到这里她不自然地停下,抿着嘴唇小心翼翼觎向旁边。
“我……没事,还好,我失忆了嘛。”
梁映真的父亲,梁启力在她车祸后不久出国考察,在佛寺被落石砸中头部,命是救回来了,可惜出了精神问题,完整话说不了几句,现在一家私人疗养院里治疗。
赵卓丽说这些时一脸心碎,梁映真却心空空的,爸爸的脸她只在家里的合照里见过,没有时间沉淀的感情。
韩真佩生怕触到她伤心事的表情,反而给了更多的心酸,这就是失忆的苦——所有的过往不再相关,提什么都不再感同身受,只剩无知的云淡风轻。
“你继续说吧。”她主动带过话题。
“也没啥啦,沈京京上个月刚订婚,对象是陈家小儿子,人蛮会做事的,就是长得普通了点,也不知道重度颜控沈京京怎么答应的。”
梁映真的目光落在旁边一张。
照片上她约摸六七岁,在一座潺潺流水的假山前,被一个清瘦的少年牵着小手,少年白衫黑裤、眉目清隽,泛旧的照片上更显温和。
她指了指问:“这人是谁呀。”
“这,是你老公啊,傅审言。”
“……”
就,还挺帅的。
只在医院见过那一次,梁映真基本将他的长相忘了个七七八八,这会有了旧照片,目光落在他少年时的脸庞,不得不承认,他长得也算是得天独厚。
只是照片上女童和少年的身高差距太大,又一次提醒她两人之间如鸿沟般的年龄差,十岁啊!明显差了辈分了,真让人不爽。
不自觉地,她的嘴已微微地撇了下。
韩真佩看了看她的脸色,忍不住小声问:“你……和他现在怎么样啊。”
“没怎么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有这么个人。”梁映真说完一顿,在心里默数了下,“哇,都有四个月了,我连他的声音也没听见一回呢。”
植物人老婆苏醒这么大的事,便宜丈夫整整一百多天没有一个电话,坐实她心中猜测的毫无感情的联姻。
他安静如鸡,倒乐得她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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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阳光微温,二楼的露台在梁映真的要求下搭建起一个不大的凉亭,种了好些花花草草。
她仰躺在长椅上,温度适宜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腿上盖了薄毯,只拿了本书摊开放在脸上。正享受呢,忽然书被人拿了起来。
梁映真睁开眼,眨了眨,看清人后嘟囔:“妈妈,我休息呢。”
“心情怎么不好了?陈静说你今天一天都不高兴。”赵卓丽站在椅子旁,笑问。
梁映真慢慢坐直,有些丧气。
那天韩真佩走后她在书房翻相册找傅审言的身影,童年时有不少,少女时几乎没了,偶尔在几张合照中见到,并不亲密。
其实苏醒后失忆以来,她一直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心里却是不安和空虚,时至今日记忆依然没有回来,若说全部记忆丢失,可是她识字,看书阅报没有问题。
偏偏是周围所有人全忘了。心理医生那每周都有去,做了不少检查吃了不少药,收效甚微。
赵卓丽对她非常好,一定程度上抚慰她的不安,但仍然是不安的,尤其对这位只见过一面、如今面容回忆起来几乎也模糊的丈夫,还多了忐忑和抗拒。
“我想问件事。”她抚摸了下抱毯,抬起小脸,“那个傅审言……我和他是不是感情不好啊?”
不待回答,她一股脑把连日来所有的疑问全问出口了:“你看,先不说我失忆了,他一出国就是这么长时间,中间没一个电话,就不说关心我,连一个平常的问候也没有。他真是我丈夫么,跟陌生人也差不多。我和他…是不是没有感情基础就结了婚?”
说完,手攥紧抱毯,她定定地看着赵卓丽,大有豁出去的架势。
天在此时忽地阴沉,一阵凉风吹过,赵卓丽低下腰把抱毯从她手里抽出来,抖平顺再环着她的肩披上,柔软羊毛绒毯中间围出一颗漂亮的脑袋,依然倔强地看着她。
“委屈了这是?”赵卓丽笑笑,点了下她的头,“回头我帮你说说他。”
“妈妈!”梁映真不满她的避重就轻。
“结婚不是开玩笑。小傅……”说出这个称呼对赵卓丽也是头一次,顿了顿,“小傅年纪轻轻管理傅氏,傅氏集团比耀辉大多了,你爸爸出事后我一个人管耀辉也觉得精力不足,还好有颖思。小傅他只有自己,繁忙也是正常的。”
“再忙也不至于半年一个电话也没有吧?我看是离婚的夫妻还差不多。”
“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赵卓丽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嘴唇,“放眼现在江城的适龄男性,论家世、能力、长相,没有能比得上傅…小傅的,夫妻终究是夫妻,可以重新培养感情。”
这话,不仅说给梁映真,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当初映真与傅审言的婚事本是权宜之计,现在映真醒了,于情,她不愿意女儿有离异身份。
于理,傅审言的确是江城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堪称人物。江城所有人家,想必没有哪家会不愿意有傅审言这样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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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时候,天气转暖。
这日做完训练,突破记录不靠支撑就能走上好几分钟,梁映真美滋滋地决定奖励自己一个甜筒,天气温暖了,吃这个也不会觉得冰了。
赵卓丽几乎对她予取予求,今天见她进步卓越心情也是大好,依言拿出甜筒递到她手中,温声叮嘱:“只能吃一个哦,免得胃受凉。”
“放心吧妈妈,我也怕胖呢。”
她乖巧地笑,哼着小调操控轮椅去二楼外宽敞的露台边边,珞雪山的山腰处,能俯瞰半座江城。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如火的晚霞照映着天幕。
微凉的风吹过,吃一小口甜筒,她惬意得微眯起眼。
“……今天夫人独立走了三十米。按照训练计划,预估下个月就能恢复行走。状态?夫人复健心态一直很积极,今天突破记录她心情很好,吃了一个甜筒。是,韩小姐今天也来了。”
梁映真微撑起身,偏头往下望,果然是陈静的声音,仔细一听顿时有些恼火——她居然还跟别人汇报自己的状态?
是谁?夫人夫人地叫,又态度恭敬,大有可能是那个便宜丈夫。
他不是在北美么,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手还伸这么长?吃个甜筒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