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公子了,将来当公侯继家业,再娶漂亮的少奶奶。”
高妈妈和卫嫂听了都笑,卫嫂更是高兴,“还是您老人家会说话,咱家的家业香火都兴旺着呢!”
锦姐在她们的谈笑声中想起朱秉杭那清冷的神情心内顿觉得有些不安起来,端着茶碗只是发呆。朱老娘怕她初来乡下不习惯,加倍的殷勤侍奉,晚饭时家中碗筷都用热水煮过一遍,又闻锦姐是南京人喜吃鸭子,找邻里买了两只鸭子杀了,寻着庄上的厨子收拾上来。
锦姐感他们盛情便安心住着,乡下蔬菜都是现成的,鸡鸭也不缺,朱老爹时常上集去割肉捞豆腐。村里白天热闹,晚间安静,最是适宜孕妇静养的,锦姐白天看看在门口走走,同高妈妈说说话,逗逗家中的猫狗,不知不觉就过了八天,这日站院中看羊吃草,高妈妈和卫嫂在做活计,卫虎架着车从道上来了,卫嫂开了院门,卫虎一身素衣带着孝,锦姐一看就知道了,问:“是王爷去了吗?”
卫虎应着说:“公子让我来报信的。”一面从车上捧了孝布下来,朱家娘们忙着剪裁,卫嫂替锦姐在臂上系了白条,锦姐问卫虎,“公子呢?他怎么样?”
“公子一切都好,只是记挂奶奶,如今王府事多抽不开身让我来看奶奶。”
锦姐摸着肚子,“我在这儿没什么,只是月份又大了,孩子动得厉害,你跟他说过几日有了空千万来看我。“
卫虎记下了,问锦姐缺东西不,锦姐摇头,“我什么都不缺。”
卫虎又同卫嫂说了几句话,急急回城去了。
自送锦姐走后,朱秉杭走到自家门首,见家门紧闭,进了院一丝人气也无,想喝口热水也没有,朱秉杭自己厨下一煮了碗粥吃,又回房换了件衣服,昨日家中还一切如常,今日家中就索然如此,处处都透出冷落。朱秉杭在厅中闭目静坐一直到天黑,卫虎点着灯进来,不意朱秉杭在厅上坐着倒吓了一跳,问:“公子,你醒着吗?怎么在这儿干坐着灯也不点?”
朱秉杭睁开眼睛,“我醒着呢,我没事就在这儿坐坐,奶奶安顿下了吗?庄子上可好吗?”
卫虎说:“朱老爹一家接着奶奶都高兴极了,庄上虽粗陋东西也都齐全吃用都不缺。”
“那就好,你也辛苦了,关了门早点睡吧!“朱秉杭交代了一声就回房了,卫虎看他房里还是黑的,他不知朱秉杭的心境,只说:“公子真是个做家的人。”
天一亮主仆俩又上王府,里间王妃和太医请朱秉杭看方,朱秉杭推脱不得只好进去一齐守着,七日间看着人参鹿葺,灵芝雪燕称斤的用下去了,只如石沉大海的一般,府中山珍海味一点也吃不得只灌些参米汤度日,延挨了八天在夜里去了,王妃抚尸恸哭,哭得泪也干的声也哑了,外间姬妾也是一片哀嚎,口口声声都在喊王爷,朱秉杭一眼看去都是青春年少的好年纪,可惜花样年华就在深宫之中暗淡下去了。
长史女官都来劝王妃节哀,问:“停在哪里?如何装裹?”
王妃哭肿了双眼,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外间又报知府到了,王妃只朝朱秉杭道:“杭儿,你看这个场面我一个妇人如何支应的过来?”说完又伏在地上哭道:“王爷啊,怎么就抛下我去了,几十年的夫妻临了做别的话也没一句,你生生闪得我好苦啊!‘
朱秉杭也顾不上避嫌,扶着王妃起来,“婶婶保重,如今事虽多也不过按例行事,等朝廷的人下来就好了,婶婶若放心侄儿来打点。”
王妃将他的手重摇了两下,“如此最好,一切拜托了。”叫了长史、典薄、奉祠、典宝、典仪、纪善一处吩咐说:“这几日内外事体都听将军差遣不得有误。”
众人都领命,朱秉杭在外招待来吊唁官绅,调遣僧道,事物收领,事无巨细没日没夜料理了二十多日,朝廷中人来了,朱秉杭写了清单交割了事务当面别了王妃才脱身回家。路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邻居知道秦王薨逝好听宫闱秘事,见他家来都来相问,朱秉杭只说生了急病八日而亡,邻人们也跟着感叹,之前看过病的文奶奶同老娘说:“这得亏是王爷,还能延八天的命,那小惠儿家两口子说死就死了,半日也没多挨留下个小孩子真是可怜。”
朱秉杭惊问道:“哪个小惠儿?”
“还有第二个小惠儿吗?就是自幼与公子一起的。”
“可真吗?是何时的事?”
另一个王老爹说,“怎么不真!我那日就在他家量米,小夫妻俩在后面吃饭,吃了一半都说肚疼要解手,我量好米就听里面叫人说他们倒了,柜上的人抬得抬叫得叫,我还帮着叫大夫呢,药没用上一副下午人就去了。”
朱秉杭觉得一阵头旋,扶了一把卫虎,卫虎搀住:“公子,你这阵子肯定是累坏了。”也来不及进家,问王家要了张凳让朱秉杭先坐下,朱秉杭呆滞了半响,方问:“如何人在哪里?”
王老爹回说:“尸首停在尹家,为收尸还吵架呢!说饭是小惠儿做的,儿子就是媳妇害死的,不愿给媳妇收尸,让黄家拉走不然就要见官,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一个好好的家就破了。”
朱秉杭看着眼前这街巷是与小惠儿自小在这里跑,在这里玩儿,如今街巷依旧人事都翻了几翻了,也不怕惹人疑,让卫虎取回家取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两刀纸,两匹白绸,走到尹家去吊唁,没进门就听见里间在吵,黄家夫妇声声在哭女儿,尹家人说:“你女儿死了,我儿子也死了,真真两下开交,孩子是我家孙儿,你女儿你自家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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