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沓已有岁月味道的纸张,纸角微微卷起,有些地方甚至已缺角。
“这——”黄怡望着普通床幔之景惊诧不已。
“奴婢记得,主子烧过……”苏宛轻嗤,面无表情的道:“我是烧过些,不过那些都是些无足轻重,早已烂熟于我心的内容,无需纸张做证据。”
恍然明白过什么,黄怡将东西谨慎握着放进胸间,方觉不妥,又取出来塞进袖口之中,拍了拍好几下,确定看不到,外在看上去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找个合适时机,今日将这东西送进去,让他务必要悄无声息的送到前殿。”
前殿,是皇上整理朝事之地。
经过几日思考,苏宛决定拿出这东西,待黄怡方出府,她便需要做点儿什么了,她微敛眸光,冷沉坐于椅子上,看似气定神闲,心中已是风起云涌。
王爷在外的拼杀,她总觉少了一味猛药。
奘无尊送与她的这些资料,虽然看似处处指向刘氏,那个人们口中的刘媚——实则是羌离身份的女子,她的大娘,实则仔细研究过这些资料,方才知道若无大周朝内应,她如何能得顺水顺风?
羌离进京的时间,承王未出世,可那东西里记录的种种交易,无不与承王有着瓜葛,尤其是在他经营下的春满楼,里面的女子大多来自图录。
“是。”黄怡敏锐的答道。
“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另外——”苏宛牵起黄怡双手,定定的看着这个陪着她长大,陪着她经历风雨,陪着她吃苦享乐的姑娘,忽而热泪盈眶。
她拉着黄怡,靠近身边,坐在身侧,一刻不忍移开视线。
“怡儿,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屋田舍?”
黄怡眨巴着眼睛,颇为不解:“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奴婢就喜欢什么样的。”
她知道这不是黄怡恭维,说道做到,一如为了活着,为了复仇,黄怡忍受着常人非能所承受,放弃她本来的面目,接受新的名,日日围在苏宛身侧。
这情谊,比山水恢弘,比天际浩瀚。
“傻瓜,我的意思是,若让你自己想的话,你想要什么样的。”
苏宛别过头,佯装看向旁边,逼退眸中晶莹泪珠,复又确认性的重新问出口。只见黄怡抬首看向周遭房间,方才害羞一笑,垂首低声道:“比主子这小些,次些便好,奴婢未曾想过,所以,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新鲜来。”
苏宛无奈的摆摆首。
是她耽误了黄怡。
“那也就是说,希望拥有像碧玉阁这样的院子?”苏宛脱口而出,黄怡却愕然不已的起身,猛然摆头道:“不,不是这样的,奴婢岂敢生这份痴心妄想。”
“你坐下。”苏宛拽着她手坐下,语嫣柔和着道:“你我早已姐妹相称,礼节不过是做给外面人看的罢,没有别人在旁,非要做出这般来。”
看着一脸迷茫的黄怡,她娓娓道来:“想来你也知道,京城里即将有大事发生,结果如何,没有人可得知,我想着,你今日将这东西送出去时,天下定然会大变,介时你记得提醒崔允一声,让他办完我吩咐的事,即刻收拾准备,我自会安排人前去引他出宫。”
“可是——主子,眼下情况紧急,他若出来,岂不平添主子麻烦?又是用人之际,保不齐他还能做些什么……”
黄怡举棋不定,被苏宛今日吓得不轻。
“瞧你,说得像是他的什么人似的,恐怕你这心,早就已过去了吧。”苏宛禁不住笑着打趣。
“主子——奴婢这可都是为着主子想。”黄怡羞愧着解释,瞬间涨红了脸。
“好了,你去准备准备,莫要人发现了去。”苏宛知晓黄怡恼怒她的打趣,只得作罢,起身牵着她手往外走,直至门口处,悄然松开了手。
目送黄怡消失在她视线内。
作为黄怡的主子,姐妹,苏宛定是要为她打算好以后的,崔允,你若是胆敢让她有半分委屈,便让你尝尝本宫的厉害。
苏宛唤来梨脂,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帖子递过去:“这,给苏府送去,让他只可一个人来,而且必须准时,否则,后果自负。”
待一切安排妥当,苏宛才让玲珑进来替她梳妆。
她们说得不错,连日来,苏宛愈发光彩照人,镜中美人鬓发微散,长眸清亮,胸有成算。
“几时了?”朱唇轻启,温柔敦厚。
“回主子娘娘,寅时一刻。”玲珑缓缓梳妆,望着手中的青丝,轻揉着答道。
“本宫让央央办的事,如何了?怎的这会子还不见人?”算着时间差不多,苏宛是时候出去,却不见替她出去办事之人回来。
“奴婢见她好似渴了,正在外面找人讨水喝了,这几日大家都比较忙,奴婢房间里备的水不够用。”
闻此,苏宛才闭目沉吟。
一炷香之后,苏府客满盈酒楼。
这酒楼在苏若涵管理下虽未风生水起,却也是客盈满座,若非是一早就让人来预留了两间房,怕是连她来,也是无处下脚。
放眼望去,苏若涵并未出现。
苏宛不急,上了蜿蜒楼梯到达二楼,进入房间择临窗可望湖一侧坐下。
窗外石墩桥上人来人往,熟悉的马车正从另外的方向缓慢驰骋而来,苏若涵将马车停放在酒楼之后,这样一来,苏若刚一来便只能见到琰王府的马车。
她扯扯嘴角,好整以暇等着苏若涵大驾光临。
素来在苏宛这里讨不到好,苏若涵宛若变了个人,将手中的绫扇往桌上一摆,面无表情的道:“不过就是个边关贸易,姐姐可真上心哪,难不成爹爹留给你的不够花了?”
苏宛不接话,只是将面前的几张纸一推,移至苏若涵跟前。
“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浪费这时间做什么?”苏若涵翻着白眼,却不看一眼桌上的东西。
见苏宛不答,苏若涵没耐性的飞了她一眼,遂低首随意一看,这一看,不屑的神色逐渐凝住,先前的底气瞬间土崩瓦解,不可置信得道:“你,你放肆,这是诬陷!母亲怎么勾结外邦?她的言谈习俗哪一点露出来不是大周朝人?还有,你这是写的什么?还有承王有关?”
苏若涵猛的起身,轻嗤道:“原来你根本就不是因为边关贸易有事来找我,这么大老远把握诓出来,就是为了这上面记录的东西!不管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全是栽赃陷害!”
“我可一句话没说,妹妹这般激动,难不成是因为你知道些什么?”苏宛稳稳地坐着,丝毫不将她的勃然大怒放在眼里。
“你——哼,不管你玩什么花招,休想用利用母亲!”苏若涵双手撑桌,向前倾身子,咬牙切齿的看向苏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