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木槿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表情,不再浪费口舌,径自继续折腾那些可怜的箱子,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夹板被打开了,紫木槿急忙后退,上面跳下来两名海盗,其中一个就是瘦猴,看到因为后退而踩空跌倒在地的紫木槿,吩咐他身边的那一名肥胖的海盗道:“肥球,把那女的抓上去见老大。”
紫木槿再度后退,直到退到夕阳身边,然而默然的夕阳拿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棒径自刮着地板,对紫木槿的退缩视而不见。
紫木槿怨恨地望了他一眼,这么一位骄傲得连笑也带着潇狂的男子,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有难而见死不救,紫木槿于是就这样被带到了船长室。
在从底舱出来的时候,紫木槿清楚地瞥见旭日刚刚升起,心里不由伤感起来,这时候如果还在豁夷岛,带着荩焕雪在碧绿的草地上沐浴阳光,一定是件惬意的事,原来不管是旭日还是夕阳,伤感的只是人。
现在,紫木槿坐在船长室冰冷的铁桌前,看着这间仍旧湿冷腐朽的船舱,心里极度忐忑不安,不了解对付自己的人,茫茫大海上又绝无求救的可能,紫木槿甚至已经做好了投海的准备。
身后传来沉重的铁靴踏着木质地板的声音,紫木槿回过头,一双冰冷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冷得直渗骨髓,并且那双手稍稍一施力,便阻挡了紫木槿回头的可能。
所以紫木槿并没有看清来人的脸,当然即使近距离,她也无法看清,因为此时来人已经走到了铁桌对面,坐在紫木槿面前,脸上覆盖着从眉宇到上唇的银质面具,微褐的头发几乎掩盖了双眸。
紫木槿相信眼前这名穿着墨袍的人就是这艘船的船长,也就是西南海域的海盗王。
就在紫木槿盘算着该如何摆脱困境时,舱内又进来两人,一个是刚才将紫木槿从底舱拽上来的肥球,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壮硕少年,自称为“蛮奴”,然后将一叠餐具丢到桌上,告诉她这是船长厚待的食物。
银盘上面盖着盖子,然紫木槿已经闻到一阵血腥味,肥球为她打开盖子,果然是一片血迹斑斑的兽肉。
从来没有吃过生肉的紫木槿随即感到胃部一阵翻涌,推开碟子侧过脸,脑海里浮现出在白氏实验室里见到的惨状,好像摆在她眼前的不是兽类,而是人肉。
“不喜欢吗?”对面的海盗王冷冷地抛过来这句话,沙哑的嗓音就像来自地狱。
紫木槿点点头,坦然承认,不喜掩饰。
“吃。”海盗王只有这一个字。
“你囚禁我到底要干什么?你还不如把我丢海里去,让鲨鱼吃了我!”紫木槿厉声问。
“你太瘦,鲨鱼不要吃,所以我们老大要把你喂胖了再投海。”蛮奴狡黠地笑道。
“我不吃。”紫木槿欲起身,被肥球强行按回到座位上。
“喂她吃。”海盗王冷冷下令道,银质面具不变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残暴。
得令的肥球随即揪住紫木槿的头发,而蛮奴抓起兽肉就往她嘴里送,紫木槿竭力反抗着,然而肥球一只手就钳住了她两只手,紫木槿抗拒不了,双脚狠狠蹬着桌子,直到借着反推力撞倒自己的椅子,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紫木槿伏在湿冷的地板上,看着丢在眼前的那一块兽肉,心里胃里都异常不适,却没有反抗的余力。
“喝点水吧。”忽然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响起在耳畔,紫木槿抬起头,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端着茶碗弓着背站在她面前,缓缓道。
紫木槿侧头,蛮奴、肥球站在一旁不说话,海盗王犹自坐在那里漠然地看着老人,也没有阻止。想必这是海盗船上德高望重的老海盗了,紫木槿再度深深看了他几眼,直到确认那沧桑的眼神里没有恶意,才接过碗猛喝了几口,水是温的,还带着微微的香甜,这让紫木槿胃里好受许多,感激地看了老人一眼,问:“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老人伸出手扶起紫木槿,并趁机在她耳边轻语道:“别对抗,听话就好。”
紫木槿怀疑地看了老人一眼,他似乎已经不便多说,拿回碗又走了出去。
“柯老头跟你说了什么?”老人走后,海盗王忽然冷冷问道。
“你不会自己去问他嘛?”紫木槿反问道,她显然做不到如柯老警告般乖乖听话不对抗。
海盗王微微仰起头,即使被头发遮掩,紫木槿还是可以感受到那两道狠狠射过来的冷冽目光,就像刚才他的手掌一般刺骨。
海盗王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紫木槿面前,高大的身形将昏暗的灯火全部遮挡,紫木槿只嗅到他冰冷的气息:“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什么酒都不要,我只要喂鲨鱼。”紫木槿心知横竖一死,宁愿葬身大海,也正好和秦叶殇融在一起。
然而紫木槿话音未落,海盗王突然微微抬手一掌挥过来,紫木槿的手臂和肩膀上便印上了四道深深的血痕。
紫木槿因他这一扇而再度摔到地上,刚刚撕裂的伤口不断涌出血,疼得撕心裂肺。
海盗王垂下手,他左手上那副锋锐的铁爪,现在还滴着温热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紫木槿眼前,直到她昏死过去......
麻木的伤口突然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紫木槿不得不睁开疲倦的双眼,然后再度看见那张慈祥却不乏沧桑的脸。
“别动,伤口太深,不处理会感染的。”柯老轻轻拍拍紫木槿的头,叹道,“孩子,干嘛非要这么倔强呢?”
紫木槿看了看四周,自己果然又被丢回了这湿冷昏暗的底舱,不远处那堆废旧箱子上,夕阳正熟睡着,这个骄傲得只在言语和表情的男子,现在让紫木槿极度鄙视,她忽然制止柯老熟练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手,问道:“即使您帮我包扎好,我逃不出去,还是要被打的对不对?”
柯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问道:“傻孩子,你乖乖听话,他不会为难你的。”
“我不要被困死在这儿。”紫木槿摇头,恳求道,“您就算救不了我,也请您把我丢进大海吧,是生是死我都认,好过这样被欺侮。”
柯老摇摇头,不再说话,沉默着继续为紫木槿包扎好伤口,然后起身离开,临走前他看了眼睡在角落里的夕阳,沉声道:“早点休息吧,晚上至少可以睡个好觉。”
“已经是晚上了?”紫木槿起身问道,伤口因为她的动作而再次撕绞地痛。
柯老点点头,摆手示意紫木槿乖乖躺着休息,然后爬上了由上面船舱放下来的软梯。
紫木槿抬头看着头顶的夹板再度合上,昏暗的底舱更加阴森,颓然地靠倒在舱壁上,无助感侵袭四溢的时候,刚才熟睡的夕阳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打你了?”
“明知故问。”紫木槿没好气地回答道。
“很痛,是不是?”夕阳继续问道,他似乎觉得如此撕裂别人的伤口很惬意,慢慢起身靠到木柱上,习惯性地拾起金属棒刮着地板,唇角还带着欣赏的冷笑。
“你难道没有被打过吗?”紫木槿微怒着厉声回道。
夕阳的浅笑渐渐消散在不羁的唇角,然后眼眸里掠过一丝隐忍的怨愤,语气听来还是桀骜不驯:“有,经常有。”
“你一个大男人,都不反抗吗?”紫木槿不屑地问道。
夕阳冷哼一声,抬眼看着紫木槿一字字回答道:“我喜欢。”
“受虐狂。”紫木槿愤愤然地抛下这句话,便侧身躺下不再理他,伤口的疼痛一直跨越了梦直到天亮。
紫木槿再度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夕阳,她一个人坐在底舱,反而更显落寞,即使看不惯夕阳的冷漠,但是他不在,无助感便更加肆虐。
同样肆虐的还有紫木槿脑海里挥散不去的伤痛和恐怖,无不吞噬在白氏的黑暗中,不知道睡睡醒醒过了多久,紫木槿感觉天一定又黑了,可是夕阳还是没有回来。
就在紫木槿以为他有幸被丢进大海喂鲨鱼了时,上面的夹板忽然被打开,然后夕阳慢吞吞地顺着软梯走下来,顺便下来的还有一篮子的食物,紫木槿趁机看了眼夹板外面的天空,果然又是夜晚了。
“我以为你被他们打死了。”紫木槿看着夕阳依然冷漠傲然的表情,嘲笑道,其实紫木槿不得不承认,看到夕阳她心里是有许些窃喜的,她不希望夕阳被打死,因为夕阳如果被打死,就意味着她连跳海的机会也没有了,只有等待同样的死。
“饿了吧?”夕阳没有回答紫木槿的话,在她面前打开篮盖,这次紫木槿没有看见腥臭的兽肉,而是香甜熟热的饭菜。
“他们没有打你吗?”看着夕阳毫发无伤的模样,紫木槿不由问道,她不明白何以夕阳被抓去一天,都没有受到一点点的伤,“是不是他们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话得像条小狗,才......”
低头摆放碗碟的夕阳突然微微仰头,两道冷冽的目光直勾勾射向木槿,让紫木槿在瞬间全身冰凉刺骨,即刻止住了接下去脱口而出的话。
夕阳收回冷冽的目光,把饭碗往紫木槿面前一推,冷冷问:“进来两天除了喝水,你还吃过什么?”
紫木槿把头一偏,不轻易接受施舍。
“你爱吃不吃。”夕阳的唇角习惯性地勾起,带着不屑的冷笑欲收回篮子,紫木槿突然伸手,拦下他正要盖上的盖子,她承认,在夕阳打开盖子饭菜芳香扑鼻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已经饿得快虚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