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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那种可以轻易为一个人拼命的人,但绝不是肯为人流泪的女子。
    她却为他卸去了厚厚的硬壳,为他变得柔软若水,为他笑颜如花为他梨花带雨。
    楚渊低下去的凤眸闪过一丝绝望的痛楚。但手下的动作未停。他自诩是这世上最坚韧最高傲的男子,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心中的追求。
    苏浅瞥见他闪烁不定的眼神,心里百种滋味。如果可以,她最不愿意为敌的人就是他的这位名义上的表哥。
    不愿意,并非因为他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而是尊他敬他,真正将他视为兄长,不忍去伤害他。
    楚渊一直认真的给她清洗伤口,听见上官陌微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手中动作未停。
    苏浅的位置刚好看见门口。她眸光落在上官陌身上,看他一步一步走来,月白色的衣袂在阳光下似翩飞的蝶翼,步履不似往日的轻缓优雅,有些急,有些重,老远她就感觉到他身上的风露寒气,以及已经在暴涨的怒气。快走到门口时,他忽的放缓了步子,一步一步踏进房间。身上的寒气和怒气被收敛起,一如往日一般温润谦和。
    “有劳楚太子了。还是交给我吧。”他颀长的身姿遮住门口照进来的阳光,居高临下俯视着楚渊。声音里不见任何情绪。苏浅却没放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样的痛色她每见一次,心都似要碎了一般难受。
    她忽然很后悔自己不经大脑的所作所为。
    他是上官陌。
    翻云覆雨手眼通天。还有什么事能困住他。
    她真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楚渊的手一顿,纱布握在手中紧了紧,但也只是片刻的迟疑,他青白的指节舒缓开来,纱布丢进了血红的水盆中。
    他缓缓站起身,极淡的看了一眼上官陌,没有责难,没有询问,他只是寻常一般身姿秀雅的往外走去。
    上官陌的唇抿了抿,在他快走出门口的时候,终于开口:“多谢楚太子相助。不过楚太子还是去看一下乱成一团的军营吧。”
    楚渊脚步一顿,“不必谢。”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却隐藏了万千情绪在里面。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苏浅心里惊了一下,想着怪不得刚才他那么快出现在她面前,还有些衣衫不整,原来是军营出了事。一想到他为了她连军营出事都搁在一旁不管,她眉头皱了皱。
    上官陌看了一眼水盆和里面红色的纱布,冷冷的对外面道:“来人,换一盆水来。”楚渊走了出去,他再也隐藏不住身上的怒气,或者他是不想再隐藏,一古脑的释放出来。 苏浅被他的怒意寒到,打了一个激灵。
    刚刚吓得跑出去的侍女战战兢兢的回来,端着盆出去,不多时又端回一盆干净的温水来放在脚凳上,被上官陌释放的冰寒怒意吓到,她跌跌撞撞的跑回门外。
    上官陌看了一眼楚渊坐过的凳子,似乎轻斥了一声,手一挥,凳子被无声的打到一个角落里,他又隔空一抓,另一只绣凳被吸到身前。他拿出一块新的纱布,坐下来接替楚渊的工作,至始至终没看苏浅一眼。
    眸光触到满是伤口的嫩白双足,想着她该是有多急才弄成这样?他隐藏痛色的眼眸痛楚更甚。却依然没有给苏浅一个眼神。手下的动作也不见楚渊那般轻柔,却还是很利落仔细。
    苏浅“咝”的一声,似怨似嗔的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轻点儿?”她痛呼出声。
    上官陌轻哼了一声,冷淡的道:“你还会觉得痛吗?”
    “怎么不会?我也是和别人一样血肉之躯,自然也会痛。”苏浅皱眉看着他冰霜一般的脸。
    上官陌冷哼了一声,“那样赤足狂奔,我以为你是铁人,不知道痛的。”
    苏浅一滞,说不上话来了。
    他手下的动作却终是柔了一些,迅速清理完了伤口,他招呼了一声月魄,“月魄,上次令你们炼制的伤药拿来。”
    月魄应了一声,一只小小的玉瓶飞来,准确无误的落在上官陌手中。苏浅看了一眼那只玉瓶,想到里面装的是楚渊的人培植的药草炼制出来的上好伤药,庆幸着楚渊好在离开了,不然此时该气的吐血了。
    上官陌打开玉瓶,倒出些药粉均匀的洒在她足底,每一处伤口都极小心的上了药,又拿出两块新的纱布给她薄薄的包了一层。夏日炎热,她本身又极怕闷热,他怕包厚了她会难受。
    苏浅看着他贴心的动作,心一柔再柔,柔的快要滴出水来。“你别气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她故作发嗲,柔声道。
    月魄和刚回来的凌华在暗处听见她的声音,都恶寒了一下。齐齐想着她这是在相劝太子殿下还是在恶心太子殿下?
    上官陌身子狠狠的抽了抽。这个女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会什么?”上官陌冷冷的道,不看她一眼。
    苏浅扯着他天蚕丝锦的衣袍,恶意的在他的衣袍上攥出许多细细的褶皱。“我不会再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不会再不穿鞋子跑出去,不会再给别人机会对我好,不会……”她语声细细,生怕更惹恼了上官陌。
    “原来你还有那么多的不会!我倒是小瞧你了!昨夜刚说了不会,没想到今天早上又听到,苏浅,你有多少不会?要不要一起说完?省的我以后没耐心听,也记不住你那么多的不会!”上官陌似乎怒极,反而声音出奇的冷淡。
    苏浅心里咯噔一下,抓着他衣袂的手紧了紧,指节被攥出青白来。
    “没有了。”她的声音忽的暗哑的发紧,似干涸的枯井一般。“我的所有不会不过是因为你而生。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她忽的黯沉下去,声音细小的几不可闻。
    上官陌手猛的握紧。半晌发不出丝毫声音。指节被握的咔咔响。
    她是苏浅。站在万众瞩目的王权之上,睥睨天下,她何曾为谁如此低声下气说过不会。
    苏浅双眼呆愣的注视着自己的双脚,忽然恨不得想要砍去,恨它的不听使唤,恨它的弱不禁风。她心里何其明白,上官陌从头至尾不看她一眼,不是因为怒她让楚渊给她治伤,而是因为他看一眼都会比她疼千倍万倍。他痛,她也痛。
    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一起涌上心头。他给她令天下女人艳羡的宠爱,也用这宠爱将她的身心牢牢困住。似乎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满溢甜蜜幸福。但每一日也都会争吵。日复一日。她忽然觉得很疲累。这样的纠缠令她每日如置冰山火海,忽而灼热焚心,忽而冰冷透顶。身体似已透支一般虚弱。
    暗处的凌华和月魄看着屋里两个人一个站着发呆,一个坐着发呆,似都哑巴了一般,气氛冷的如置冰窟。两人都暗暗着急。屋中那两人天天都会争吵,两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但似乎这一次尤为严重,触及了底线一般。
    她握着他衣襟的手忽然松了开去,头埋的很低。半晌,她低低的道:“上官陌,这样爱我很累吧?每天都会有争吵,每天面对对方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怒或者伤了对方,每天心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压得喘不过气来,汲汲营营,筹谋算计,到最后即使能够相守,会心安理得幸福快乐吗?”
    上官陌猛的一顿。心痛到无以复加。“所以呢?”他似乎很费力才挤出三个字。
    苏浅头埋的更低,嘴唇咬出丝丝血丝来,犹不觉得疼。“所以,我们不如早结束的好。”她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猛的抬起了头。
    上官陌挺立的身躯似乎颤了颤,眸中一点一点,碎出丝丝伤色来。他猛的转过身来看着苏浅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的身躯,凤眸眯成一条线,“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就成全你。”他盯着她死死看了一眼,忽然转身往外走去。
    苏浅手指掐入手心,攥出丝丝血痕来。头低下去,再不能抬起,任由上官陌从她眼前离开,消失。
    “公主,你快去追啊!陌太子真的走了!”凌华呆不住了,蹦出来急急的喊了一声。
    他日日看着苏浅和上官陌相处,比谁都明白两人的感情。
    “是啊,公主,你不能就这么让太子殿下走!你知道没有你他不知会做出何种疯狂的事!”月魄也急急的道。两人都隐不住了。
    苏浅猛的一惊,似恍然醒悟一般,身子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到了门口,忽的顿住,扶着门框又停了下来。
    “公主!”凌华着急的喊了一声。如此节骨眼上,两人若是真的闹僵,伤的可不止是两人的感情,还有数十万人的性命。只怕到时两人埋在乾州城四周的人马会被楚渊一锅给端了。
    苏浅“哦”了一声,转身回到屋里,在床前找到她的鞋子,顾不得脚上的纱布,穿上鞋子,足尖一点,如一抹轻烟般追了出去。
    循着他身上遗留的特有气息,她一直追出轩王府,却在门口失了他身上的气息,再辨不清他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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