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问题如魔咒一般漂浮在海棠的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当然,如果换个角度来讲,有人去三楼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什么可能性都有,只是,对于海棠这样好奇心极强的人来说,一旦某个疑惑成形,想要轻易打消它则不是件容易的事。
思绪腾挪翻飞,她甚至想到了哪天去暗室时,听到的身后传来的那一声诡异的上锁的声音。
人心里的谜团往往就是这样,刚开始时或许只是一个小点儿,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情绪的酝酿,会融成庞大的一片。
从洗手间出来的海棠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上三楼去看看。
谨慎起见,她没敢乘电梯,乘人不注意就上了回旋型的木楼梯,一步步往上踏,心里有奇异的感觉升起,好奇而带来的兴奋感,大大遮掩了贸然前行的对未来不知名的恐惧,只因为她并未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着的极有可能是件危险的事。
很顺利的上了二楼,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走道灯发出幽暗的光芒,海棠熟悉的琴房就在廊道的尽头,此时也是房门紧闭。
她在楼梯转折口搭着扶手朝三楼张望了一眼,依稀能感受到一丝微光,并非是二楼光源的延续,不知从何而来。
她把鞋子脱了,轻轻搁在二楼的楼梯口,然后蹑手蹑脚地继续往楼上攀,原本在意念里飘渺的假想敌。此时陡然间放大了数倍,海棠被自己营造的紧张氛围搞得心跳咚咚如战鼓擂,但无形中仿佛有某种魔力,在牵引着她一步步朝着不知名的黑暗中走,欲罢不能!
她的脚在即将登上三楼的那一瞬间突然停滞住了!
因为,她听到了说话声!
2卷6.3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听起来不甚友善,但因为相距较远,听不真切他们在争论什么。
海棠屏住呼吸,此时的她,面临两个选择:可以继续前行一探究竟,也可以打道回府,放弃冒险。
性格决定命运,她选择了前者。
循着音源一步步朝前谨慎地挪动,即使到了这一步,她还心存侥幸——也许只是两个家佣为某事不和跑到楼上来理论而已。
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借着皎洁的月光,海棠看清了她视野里那个站得笔直的身影——何少冉以及——他手上的枪!
枪的形状似曾相识,海棠的脑子里电光一闪,霎时明白过来,那天,她在何少冉房间看见的黑色小手枪原来不是玩具,而是真枪!
此时,他正举着那把枪指住某个人的脑袋!
眼前的画面完全超乎海棠的想象,她所有的神经后骤然紧缩成一团,引起喧嚣的耳鸣,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犹如用胶水黏住了似的,再也挪不开步,更没有勇气将身子偏过去几分,以看清何少冉所挟持的究竟是谁!
无数疑团如千军万马汹涌奔向一个狭窄的出口,在挤出的瞬间就已被撕毁得四分五裂,不成形状!
在凌乱的支离破碎的影像之间,海棠还能记得最后飘入她脑海的那两句对话。
“你今晚别想走得掉。”是何少冉坚决的口吻。
“哦,是么?那咱们可以打个赌。”这镇定悠闲的声音有几分耳熟,海棠徒劳地回忆,终究无法给它明确主人,她的脑袋里此时已经凝成固状。
其实也就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在海棠尚未决定是逃还是留的当口,现实连同她心理的最后一道平衡被打破了!她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砰——”
“砰——”这声响如同威严的礼炮升空翻腾的刹那,在海棠的耳朵边轰然炸开,惹她惊惧回眸,而窗外的草坪上,气氛也达到空前高涨,一簇簇燃放的礼花腾空而起,在静谧的夜空璀璨盛放!这是整个晚宴的高潮部分,预示着宴会即将圆满结束。
一声接连一声的放炮响声震彻天际,完美地掩盖了这间房里惊心动魄的场面!
然而,在海棠听来,外面的欢闹显得如此虚弱而遥远,她的耳边像梦魇一般久久回荡着那一声枪响,像老式的留声机,一遍又一遍,余音袅袅,在此后的岁月中,也有如噩梦一般追随着她……何少冉的身体像纸片一样缓缓跌落,在海棠的感知中,他好像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坠至地面,她的视野里充满了黑红色的血浆,汩汩地从他的头部流出来……海棠失却了呼吸,也失却了心跳,整个人仿佛随着何少冉一起僵硬了!
什么是生?
什么是死?
对于一个年方二十的妙龄女孩而言,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然后此刻的海棠却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死,就在她的面前,触手可及!
何少冉死了!
这个认知在一瞬间击溃了她!
那个鲜活帅气,灿烂明朗的男孩从此消失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猛然间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将那一声泄密的呜咽及时杜绝在喉咙口!恐惧的泪水却无法控制,沿着两颊疯狂地倾泻而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是罗俊!
他在何少冉的尸体面前伫立了片刻,低着头,仿佛纯粹是在欣赏他倒地的姿势。
海棠却已无力再惊讶,她的心,连同她的思维都在何少冉倒地的那一刻停滞了!
眼前的罗俊也不再是她心里那个心心念念牵挂着的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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