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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鹤谣是被街上的吵闹声惊醒的。
    她之前整理木盒子,来回校对那些食谱,居然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轩窗临街,她推开窗往下望,随即神色一凝。
    街市上仍是人影憧憧,确实在节庆之日,深夜喧闹亦不算反常。
    可此时,这份喧闹不是欢庆的、热烈的,而是仓皇的、杂乱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关鹤谣。
    她拼命扶住窗棂,朝街边呆立眺望远方的一个男人大喊:“请问发生了何事?”
    “慈幼局!”
    对方嗓音中带着惋惜和惊恐,“说是南边的慈幼局着火啦!”
    下一秒,只剩木窗在风中徒劳地摆动,吱嘎作响。而窗前的人已经冲下了楼。
    外袄都没来得及披,关鹤谣骑上驴往慈幼局奔去。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北风打在泪湿的脸上,犹如刀割,她呜咽出声。
    是谶语要应验了吗?
    是因为我吗?
    就因为我今天去了慈幼局?
    可是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呢?
    我刚刚明明独自在家,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呢?!
    虚软的手几乎握不住缰绳,一路上关鹤谣数次险些坠落。
    离慈幼局越近,她的心就越凉。
    夜空被欺天的火光捅了个大口子,浓烟滚滚,呼喊声越发清晰。
    与她同一个方向,周围也有人往那边跑动,端着水盆,拎着水桶。
    关鹤谣哑着嗓子,逢人便喊:“里面的人呢?孩子们呢?救出来了吗?”
    可没人能回答她。
    绝望和悔恨如冷风一般将她完完全全包裹,只能僵直着身体伏在驴背上小声哭。
    五十多个孩子啊!最小的三个还没断奶呢。
    每天只有一个乳娘和两个手分守夜。
    都能逃出来吗?
    这火看着烧了有一阵了,军巡铺屋的潜火兵来救火了吗?
    万千思绪撕得关鹤谣头痛欲裂,已抱上最坏的打算。
    颠簸之中,慈幼局近在眼前。
    关鹤谣飞快四顾,情况倒是比她想的好上许多。
    因慈幼局这组院子独在街角,暂时没有殃及其他建筑。
    “快!陈家井还能再去几个人打水!”
    “好,我去!”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快让开!”
    到处都是帮着救火的周遭百姓,齐心协力地传水、泼水,整条街繁忙紧张如白昼。
    冲天的火光下,关鹤谣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屋檐下一群孩子。
    虽然都瑟瑟发抖、灰头土脸,但已然被救出来了。
    “谢天谢地!”
    她翻滚下驴,虚浮着脚步扑过去。
    孩子们正蒙着被褥抱在一起,见到关鹤谣更是嚎啕大哭,几个小不点儿哭得简直要昏过去。
    “不哭,不哭啊,没事了。”
    关鹤谣一手抱住一个哄,抑住要蹦出胸膛的心脏,把问题一股脑倒向年纪大的那几个孩子。
    “点过人数了吗?”
    “都跑出来了?今夜是李嫂子陪你们?”
    “有没有人受伤?”
    小梁子还没从火场逃生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都不敢多看那火场一眼,关鹤谣的问题自然也答不上来。
    只是现在见到她,他知道自己必须告诉她一件事情。
    “关姐姐,刚才你的——”
    忽然一声凄切嘶鸣,打断了他的话。
    关鹤谣循声回头,狂跳的心脏霎时完全凝滞。
    一匹白马被拴在一户人家的墙柱边。
    它那雪白的鬃毛在热浪中无风自动,宛如燃烧的烈焰,正向着关鹤谣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哀鸣。
    “月照。”
    关鹤谣缓缓走向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月照,你的主人呢?”
    第149章 熊熊烈火、我爱他    “鹤妹子,你家郎……
    鼓乐悠扬, 舞姬娇美,酒宴正欢畅。
    然而自提起了河北那茬事,赵铭便兴致渐消。
    自己若是再不抽身, 只怕会引火烧身, 他沉吟。
    火……
    忽一讪笑,他扬声道:“别的不说,萧屹运气倒一直很好。”
    还有赵锦,运气都是好得不得了,有如神助。
    朝花节, 宫中数位皇子公主留宿大报恩寺那一夜,赵铭暗中联系庙中安插的人手,准备制造一场“意外火灾”将赵锦送走。
    可惜纠集人手的时候被萧屹发现, 双方混战之后萧屹逃脱,计划也落了空。
    下一次机会则是四月初八浴佛节——赵锦每年固定于大报恩寺中留宿念经这一夜。
    万事俱备, 本以为这一回定能得手。
    没想到,他们居然被星夜传回的决堤消息急召入宫。
    “真是邪门,他们运气怎么这么好?”
    如今一个在爹爹面前越发得脸,一个立功升官, 还快娶妻了。
    在场都是他最信任的几个心腹门客,赵铭酒酣之际, 不由得怨声和他们这般抱怨一番。
    运气好?
    有一门客并不认同, 举起杯谨小慎微地发言, “请大王见恕小人拙见。然而依小人看来……恰恰相反,他二人分明是运气极差才对。”
    “哦?”赵铭侧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您看,就拿那萧屹来说,常人哪里会像他那般, 水里来火里去的九死一生?”
    “固然他每次都是侥幸逃脱。可逃得过这一次,逃不过下一次,总有失手的时候。”
    赵铭一笑。这说得居然有几分道理。更重要的是,说进了他心坎里。
    他挥挥手,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听说最近画院里有几位高才,很得爹爹青睐……”
    *——*——*
    “回二郎,郎君找关小娘子去了。”
    关潜听了,发丝倒竖,“净胡闹!什么时候走的?他腿伤才刚好。”
    他本来是找萧屹商量婚仪之事,没想到一个没看住,臭小子又带着伤乱跑。
    可他一想,萧屹今日一直坐立难安,关鹤谣又一反常态不来府中用冬至夜宴。
    莫非是小两口闹了什么别扭?
    对着小九,关潜也无处发作,只能自己和自己嘟囔着生气。
    “他骑着马?今夜街上正乱——”
    小九噗嗤笑出来,“郎君那么大一个人啦,您别总担心。”
    “能不担心吗?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个小家伙懂什么?”
    关潜没好气地锤了锤少年郎的头,“再说,松澜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可别再受了什么伤。”
    此话一出,小九无言以对。
    郎君确实常常受伤,否则二郎也不会让他这个军医之子做郎君的厮儿。
    萧屹身体强健,除了幼时落下的咳疾,极少生病。偏偏七灾八难挡不住,受伤是家常便饭。
    其受伤频率,就算在关潜这个将门之后看来,也未免过于频繁,他没少跟着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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