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户?”女鬼重复了一遍叶雪的话,依旧觉得有点稀里糊涂。
她琢磨了一下。
黑户等于没有上户口,所以事实就是——
他没有名分,是非法入住!也就是说,他也没有受供奉?!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女鬼大喜过望,自告奋勇道:“既然哥哥可以,那么妹妹也可以!”
“噗——”叶雪听见这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车祸鬼听完顿时就怒了:“少在这里‘哥哥妹妹’的乱攀亲戚关系。还有大姐,一看你年纪就比我大,死了不少年头了吧,怎么还装起嫩来了呢!”
“我呸,就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叫你一声弟弟你敢应吗臭弟弟。”女鬼勃然大怒道,转头瞧见叶雪的模样,顿时又化作一副害羞的样子,伸手理了理头发,怯生生地解释道:“那什么,道长我平时不这样的。”
叶雪咳了一声,提醒她:“姑娘,男生宿舍的时候我在场的。”
那会儿女鬼舌战男高中生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女鬼笑容凝滞了下。
失策了!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应该收敛点才对。
车祸鬼却乘胜追击,得意洋洋地说:“你就死心吧,我可是她亲自带回来,在观主面前过了明路的,我们不一样!”
眼见着他还越说越来劲了,叶雪顿时一个眼神看过去。
车祸鬼的话卡在喉咙里。
叶雪微微一笑,明明看上去温和得不行,但却让他想起了之前被暴捶一顿的恐惧,顿时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声音戛然而止。
“咦,我突然想起来,旁边的砖还没擦干净呢。”
车祸鬼突然生硬地说了一声,一把将抹布甩上肩膀,拎着水桶就溜走了。
叶雪把其中一个惹是生非的赶跑之后,已经困得不行了,站着都直想打瞌睡。
她打了个呵欠,转头又看向女鬼,欲言又止:“那个……姑娘。”
女鬼心知今天自己的目的恐怕没法达成了,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忽地说道:“道长,我叫陈素。”
“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这段话,她转身,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
终于送走了这位,叶雪神色轻松下来,正想回房间休息。
随后,她脚步一顿,像是感应到什么,回头一看。
车祸鬼好似做贼一样地扒在木门上偷听,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见女鬼灰溜溜走了才放心下来,摆出一副正宫的姿态,十分得意。
他之前被强迫戴上的面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进了水桶里。如今在月光底下,面色显得更加青白可怖,尤其是那副偷听的猥琐样子,整张脸都贴在了门面上,再加上得意洋洋的表情,使得他的嘴脸变得扭曲起来。
“!!!”叶雪本来就害怕这种死状惨烈的玩意儿,更别提大晚上的被这么一吓,顿时睡意全无,几乎昏厥过去,她转身就去找家伙,“我靠我刀呢,我要砍死你。”
“???”车祸鬼还没来得及洋洋得意多久,顿时一阵晴天霹雳。
他惊恐地叫道:“姐!姐!冷静冷静,您清醒一点啊!”
车祸鬼吓得连道长都不叫了,连连叫“姐”,差点当场就给叶雪跪下了。
叶雪望着与自己越来越近的鬼脸,捏紧拳头,崩溃地吼道:“把你的鬼脸给我遮上啊啊啊!!!”
“卧槽怎么了怎么了?着火了吗!”不远处遥遥传来白柳的声音,显然是刚被吓醒。
一阵鸡飞狗跳,车祸鬼连忙伸手去捞桶里的面具,顾不得面具上沾了多少污水,赶紧戴上:“我挡好了挡好了!”
白柳连鞋都还没穿好就冲了出来,结果转头却看见车祸鬼直接跪在了叶雪面前,面具上还湿哒哒地滴着水。
而叶雪神色清冷,一副高人的风范,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被吓得哇哇大叫的样子。
“呃,在唱大戏呢?”他试探性地问道。
叶雪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
徐昼也在不久后赶了过来,瞧见眼前这一切,也猜得出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叶雪肯定又被车祸鬼吓到了。
叶雪瞥了眼男鬼,轻声细语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去干活啊,刚才不是很来劲吗?”
明明是如此温柔的语气,却偏偏听出了一股杀意。
车祸鬼一脸萧瑟,就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他自知理亏,默默提起水桶,声音哽咽:“我去打扫了道长们。”
“等等。”徐昼唤住他。
车祸鬼感动地回头,心想道观还是有好心人的,结果却听见徐昼说:“厕所堵住了,你记得等下顺道去通一下。”
车祸鬼:“……好嘞。”
人性真的很冷漠!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叶雪就有些睡不着了,她伸展懒腰,走回主殿,边走边说道:“我去找些元宝香烛。”
作为雇主,她还是很人道的,不会克扣员工工钱。
徐昼无奈笑笑,叮嘱她道:“师叔早些休息,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叶雪远远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白柳一脸状况外地挠脑袋,“没事了?没事那我回房继续打游戏去了”说着,他好似想起些什么,震声道:“卧槽,我刚刚挂机不会被队友举报吧!”
他可是连手机都顾不得拿就冲了出来。
白柳一路狂奔跑回了房间。
*
虞期睁开眼时,周围一片漆黑,看不清身在何处,却皆是鬼的悲鸣声。
他知道自己的生魂又离体了。
每次生魂离体,便总是这样漂泊不定,去往一个又一个陌生而黑暗的地方。
小的时候魂魄离体,还会有家人摇着招魂铃唤他归来,而如今虞期已习惯一个人待在原地,等时限一到,自然会归去。
虞期摸了摸腕边的珠子,黑曜石颗颗晶莹,仿佛散发着冷意,上面刻有五岳真形图,可以辟易寻常鬼魅魍魉。
小鬼们围绕在他身边,忌惮于他身上的法器,并不敢靠太近。
虞期神色平静地待在原地,冰凉的触感使得他得以保持清醒。
耳边围绕着一群鬼魂的讨论声。
——“是生人吗?”
——“好像是的。他好香,能吃吗?”
——“能吃吗,能吃吗?”
这一句话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键,周围的鬼魂都议论起来,似乎想要拿他开刀。
“我不敢,会被她揍的吧。”另一个鬼小声说道。
此话一出,这里所有鬼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无鬼出声。
头一次见到众鬼如此忌惮一个存在,如遇克星,饶是神色淡淡的虞期也不由得偏了偏头。
他试图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却一无所获。
黑暗沉默而压抑,万物寂静无声,仿佛时空被静止,忽而,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声凭空响起:“我去!道观你们也敢偷东西啊!”
宛若云雾被拨开,得见天光。
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周围的鬼魂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轰然散开消失无踪。
虞期心神一荡,再次回神时,已魂魄回体。
他伸手按下旁边的开关,房间的灯骤然亮起,宛若白日一样明亮。
虞期用帕子掩嘴,重重地咳嗽起来,手帕上被染上了血色。
一只青白狰狞的鬼手落在他的肩上,缓缓伸至他的脖子,即将碰到虞期时却又惨叫一声,立即缩了回去。
虞期慢条斯理地将帕子收起,放至一边。
他抬了抬眼皮,原本琥珀一般的瞳色却瞬间变得像夜一样的漆黑。
虞期拥有着双目阴阳眼,天生就能看见各式各样的魑魅魍魉,他能看到屋子里充斥着各种鬼怪,也知道他肩头背上也都挂满了鬼魅。
五岳真形图可以防得住寻常鬼魅魍魉,但也只是寻常而已,完全防不住它们。
从小,他就习惯了身边围绕着众多鬼魂。
虞期知道自己的病情是因他们而起,但就连他的师父也没办法彻底解决,他的父母甚至在为他找寻续命方法的路上死于非命。
“先生?”保镖似乎听见屋里的动静,关心地问道,“您是不舒服吗?”
虞期闭了闭眼,瞳色恢复了正常。
“无事,只是魇着了。”虞期无视了耳边的鬼声,语气平静地回答。
*
另一边,叶雪无语地看着仿佛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大型抢食现场。
她才刚刚将元宝叠成山状烧给车祸鬼,结果一群孤魂野鬼闻着味就过来了。
只不过车祸鬼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虎口”抢食,一头钻进元宝当中吃了起来。
叶雪见他们均虎视眈眈,索性将师父传给她的法剑拿了出来,直接一剑定在了道路中央。
张祖师手持三五雌雄斩邪剑,携弟子一同飞升之后,雌剑用于镇压戎鬼井,雄剑便留下来,作为道法传承之一。
叶雪手里的就是雌雄斩邪剑中的雄剑,法力无边,孤魂野鬼顿时被镇得再也不敢靠近。
“我看谁还敢在道观偷吃!”叶雪像个恶霸一样,霸占了道观附近的三里空地。
车祸鬼差点也被剑的道光刺伤,抬头哭着说道:“道长,您悠着点!我也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