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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的学业之重不是高一高二能相提并论的,自从上了高三,不,应该是自从暑假补课,这战就没停过,轰隆一声一场小考,又轰隆一声一场大考,把大家折磨的心力交瘁。
    离高考还有八个月,倒计标牌上三位数的首位还没降到一,大家的桌子就开始不够用了,纷纷开始买纸箱把卷子往脚底下塞。
    说来奇怪,明明大家遭着相同的攻击,老师在作业下发这件事上一视同仁,没缺着谁也没偏着谁,可乔源的东西就是比别人更多更乱,打远一看不像个桌子,像是墙角那个杂物柜的□□。
    十月一前的左后一天,宁致接了水从后门进来,被乔源的破烂绊了个趔趄,一杯子热水毫无保留的泼在了乔源的桌子上,宁致突遭暗算火上心头,乔源救命稻草被淹也怒火冲天,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那时候大家刚结束一堂盼了好几周终于盼来的体育课,在操场上疯玩了一圈都累着,没人管她俩,权当听一场单口相声,只有温余任劳任怨的帮忙收拾东西劝架,好言好语的给乔源顺毛。
    乔源被宁致气的不行,打打不得骂也骂不过,借着温余的下坡心情好不容易好转了些,刚一屁股坐回椅子前门就被人撞开了。
    一众吃瓜群众的目光立刻从后门齐刷刷扭转向前门,看见了抱着两大摞作业清单的沈言笑。
    体育课结束沈言笑帮体育老师整理完垫子,去办公室归还工具间钥匙,碰巧撞见年级主任下发作业清单,沈言笑被抓去当壮丁,一路从印刷室跑到办公室又跑回班,累的够呛,刚一站定,就发现全班整齐划一的坐在座位上,只有宁致、温余和自己站着。
    宁致二话没说,非常有眼力见的回位坐下了。
    宁致意味明显的“避嫌”像是一个暗号,班里气氛忽然变得怪异起来,两秒钟的沉默后,一个男生突然咳嗽了一下,鬼喊鬼叫的说:“班长呢,哎,小白——你还不赶紧帮帮人家。”
    一大帮男生听了这句,立刻跟着起哄:“是啊班长,还不赶紧帮帮人家。”
    温余是个非常有人缘的班长,身上天生就有一种亲和力,学习差的敬重他,把他当神仙,学习好的尊重他,不会猜忌防范,他生的白净,脾气好但不娇弱,班里大家没人对他有意见,还常看在“班长”的面子上省了好些事端,一屋子人玩的很好。
    沈言笑喜欢温余这件事大家心里都知道,喜欢温余的女生不少,可因为这些那些的缘故,总归是没几个敢告白,大多都选择憋在心里,造就一段微酸的十七岁暗恋,只有沈言笑的喜欢,找不到缘由的成了那独一份心照不宣。
    男女生之间那点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大家当个八卦闹一闹是常有的事,基本隔一段时间就会闹出来一次,从小到大无一年缺席,几乎成了校园传统。
    大家都没恶意,两个当事人尴尬一会儿拿情绪酿杯酒,醉过梦一场,酒醒了就翻篇了,基本是不会有人生气的,运气好的话,还是个顺水推舟的美差,能帮忙把窗户纸捅破成就一段姻缘。
    更何况这是心里有鬼的沈言笑和最温润和善的小神仙温余。
    郑可心也跟着大家笑,温余说了两声“安静”,没人理他,沈言笑笔直的在讲台上没个动静,捏着作业单子不撒手,许念念歪着脑袋有点坏笑的朝她的小姐妹眨了下眼,又回过头看了眼温余。
    郑可心和她目光相接,隔空无声弯了下嘴角。
    就在这时,一直尝试维持秩序的温余突然大喊一声:“我说安静!”
    温余那气质被安到操场上喊号都喊得像朗读课文,郑可心没想到他还能吼出这么大的声音,一时愣了,刚弯起来的嘴角尴尬的停在脸上,连同全班几十个翘起来的嘴角一同展示着震惊。
    她看到宁致用笔戳了下安冀的后背,问:“什么情况。”
    整层楼的各班课代表纷纷抱了能产生和病危通知单相同效果的作业清单回班,整个三楼爆发着整齐划一的哀嚎,只有他们班像是被隔绝在外一样,大家用眼神互相交流分析情况,女生们悄悄看着沈言笑,男生们悄悄看着温余,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
    讲台上的沈言笑也愣住了,刚刚她是因为脸红呆立在那,现在则完全是被温余吓傻了,有那么一瞬间,温余脸上的神色让她心慌了一下,她凭借着本能胡思乱想。
    “——温余是不是生气了”
    “——温余会生气吗,这可是温余啊。”
    “——不会生气的温余因为自己生气了。”
    就算再开朗,在面对温余这种小神仙级别的男生时,女孩心里多少都是带着自卑的,更何况自己还是先动心的那一个,沈言笑低着头,没去看许念念关切的眼神,既不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分发作业单,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堪堪维持着自尊木棍似的戳在讲台上。
    全班安静了几秒钟,逐渐从震惊转向窃窃私语的模式,许念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对着周围的女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希望大家安静些,可好像越是安静局面越是尴尬,真是无路可走。
    温余之前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还没摸索出发完脾气后的常规做法,喊完那一句自己也愣了,呆滞了好半天才非常官方的解释了一句:“刚班主任就在门口,还闹。”
    说完,他有些问询意味的看了一眼乔源,郑可心刚好回过头,撞见了他那一眼意味不明的目光,郑可心心里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乔源划拉着自己那一桌子溺弊的试卷,在温余带着颤音的解释中心累的用沾满水的手捂住了脸,他躲在手后狠狠的叹了口气,像是要用体温给手心里从热变凉的水升个温。
    而后他抬起头,幅度非常小的给温余递了一个意味为“我帮你收拾烂摊子”的眼神。
    郑可心隔着好几排的人脑袋,捕捉到了他俩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顿时有些惊到了,她忽然心跳加快,好像确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又好像搞懂了初中女生们聚群尖叫的兴奋点。
    而后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乔源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推在了温余肩上:“靠,看见了还不早说,等着让我们挨骂啊——那个谁,沈言笑,赶紧发作业啊,待会就上课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讲台上走去:“让爷看看爷是怎么死的......得,爷死无全尸......”
    班里不缺人精,大家能解的出诡异的物理题自然也能知道乔源在铺台阶,温余的话说的一没底气二没说服力,但大家卖给他这个面子。
    几个男生顺着乔源的话夸张的白了温余一眼,哈哈闹着“卧槽刚班头没看到我吧,班长你下次早点说,我这小心脏受不了。”
    男生们配合着一乐,女生也知趣的收回了目光,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作业,沈言笑木木的发完了作业,回到座位垂着脑袋朝许念念摇了摇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只有郑可心还处在自己巨大的震惊中,一时回不过神来,被安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怎么,吓傻了,学校这次是够狠的,咱们就是化身打印机,两只爪子并行都写不完啊。”
    郑可心驴唇不对马嘴,恍恍惚惚的答:“干的完,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安冀一时间表情难以言喻,像是见鬼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接不上这张没逻辑的牌,扭头和别人发表言论去了。
    当天晚上许念念陪着沈言笑去了文具街,沈言笑心情不好,小姐妹间总归是要安慰一阵,郑可心没和她一起,也没去图书馆,魂不守舍又带着点茫然的兴奋感,坐在位置上监督乔源做值日。
    乔源用两条一上一下的眉毛表示了自己的迷茫,估摸着郑可心可能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又心情不好,精神窒息的同时还需要在尘土飞扬的环境里感受一下身体窒息,于是也没管她,闷声在郑可心前前后后转悠,把那两三排打扫的格外干净,光溜的能滑冰。
    郑可心沉默不语。
    都收拾完,按照顺序轮到乔源锁门,乔源从讲桌里翻出钥匙,刚想问郑可心走不走,不走就把钥匙留给她,结果一回头,就看见郑可心正直愣愣的看着她。
    乔源和郑可心认识这么多年,知道她的脾气,看她冷脸是很寻常的事,从不觉得别扭,最近她突然神色丰富了起来,反倒叫人没法接受,乔源就老觉得面前的是个假人。
    乔源盯着她写着迫切和疑惑的脸有些发毛,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那么有真实感的猜测:“郑可心好像在等他。”
    还没等他开口,郑可心率先问:“你走吗。”
    郑可心缜密的琢磨了一下,教室里有摄像头,很多事情不方便说,这种事情......就更不方便说,得离开学校再求证。
    原本归心似箭的乔源忽然有点迈不出脚,被郑可心的表情忽悠的发毛,老觉得此刻教室外面弥漫着危险的气息,自己探出个脑袋就会被一只冷箭刺成棒棒糖。
    乔源咽了口口水:“走......”
    他拎上书包,在郑可心跟上来前那几秒迅速反应了一遍,他最近表现良好,一没有吵到她睡觉,二没有吵到她睡觉,八也没被谁逼着来送情书,这位姑奶奶找他干嘛。
    总不会是抄作业吧。
    他被郑可心的脚步催着,硬着头皮走出了教室门,刚一出来就看见气喘吁吁跑上楼的温余。
    温余还是那个温余,好看、秀气、神佛庇佑、妖魔鬼怪不近身,乔源顿时有一种自己还在人间的真切感,一把跳起来挂在了温余身上。
    随后跟出来的郑可心心里那份原本有三四十,而后有五六十的猜测瞬间飙升至百分之百,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她脑子里有个名字叫乔源的锤柄和一块名字叫做温余的锤头,两相连接,一下子把她砸出了心跳紊乱。
    她刹那间想,自己小时候特别喜欢哆啦a梦,可若是哪天自己一睁眼,真看见一直没有耳朵的猫,会是什么反应。
    反正至少也是心跳紊乱。
    温余托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乔源,一侧头,穿过乔源的脑袋看见了郑可心。
    温余经过下午的事,心里一直不太舒服,刚刚放了学一直在楼下徘徊,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上楼找乔源商量商量,或许是因为一直在想事情,皱眉的表情维持了太久一时缓不下来,如今仍挂在脸上。
    然而这表情在郑可心眼里,就有一些逐客的意味了。
    郑可心尴尬而懂事的点了下头:“你们忙,我先走了。”
    温余被郑可心这么一搅,原本想讨论的事情又从嘴边压回了肚子里,他把乔源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按在一旁,也客气起来:“我俩没事,你们有事你们说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没顾及乔源被遗弃的表情,再次皱起眉,勉强笑了下,背起书包扯平了衣服褶皱转身走了。
    天黑的愈发早了,如今的太阳早上迟到晚上早退,服务意识淡薄,越来越敷衍了事,郑可心想着许念念爱吃,在校门口买了两块红薯,避着秋风塞进了口袋里。
    乔源先是被她的表情吓得不轻,又被她一路的沉默憋得不轻,陪着卖红薯的大妈聊了会天纾解内心的阴郁,红薯还没吃完就走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岔路口。
    乔源把嘴里的红薯咽干净,忍无可忍的叹口气:“你今天到底找我干嘛。”
    郑可心已经从探知秘密的兴奋和震惊中脱离了出来,开始有些担忧的思考起乔源和温余的未来。
    ——他和温余在一起,她妈同意吗,还有他爸,乔头估计还没来得及举起棍子就得被送进医院,其他老师呢,其他家长呢,又该怎么说。
    还有温余那边,那么多喜欢温余的女生,别说仙人掌了,乔源被扎成筛子都不够解气,十八般诅咒每样都得受一次。
    她甚至终于对接上了体内的想象力系统,难得像个同龄女孩一样自发学会了编纂剧本,想到家长会上见过的温余妈妈又开始头疼——温余妈妈是个医生,这要是乔源爸爸一气之下病倒,被送进了乔源妈妈的医院,那不是冤家路窄,火上浇油吗。
    这事真是......真是......
    乔源也就算了,温余何必呢。
    一阵小阴风收到召唤,乔源当着郑可心的面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郑可心看在眼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我就说吧。”
    郑可心的眼神太过悲切,乔源被她盯的有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两条一上一下的眉毛对调了高度,声音也跟着飘起来了:“到底怎么了。”
    “其实。”郑可心叹口气,终于开了口,“下午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乔源:“啥?”
    “——你是不是喜欢温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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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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