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中央舞台灯光骤亮,升降台运作丝滑,宋柔和四周罩了亚克力板的弦乐队从地下稳稳升起。
这是演唱会的最后造型,宋柔选择了一件哥特风格的宽松黑 t,宽松的水洗牛仔,鞋子从马丁靴换成了更随意的匡威 1970s。
因为是直播,观众席里的消音处理做得不够好,童域隔着屏幕听不清前排的乐迷一直在大声呼喊着什么。宋柔听完淡笑,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第一支安可曲是约翰列侬写给妻子小野洋子的《Oh my love》。
童域知道,宋柔很喜欢甲壳虫乐队。
他一个人十分放松地坐在舞台中央,怀里抱一架日落色的吉普森蜂鸟,弦乐队安静环绕在圆形舞台边缘。
等待安可的时间很短,只够换装,演出前期的妆容来不及卸,造型师只把宋柔辫发上的铆钉和珠片拆了。
宋柔唱安静的歌习惯半垂眼皮。
半弧晕染的带蓝细闪黑色眼影,深灰黑色的眼线全包,眼尾拉长雾线,一些银亮的珠光点涂在眼中,十分深邃的烟熏感。
宋柔不化妆的时候五官艳丽但稍偏柔和,浓妆后整个人显得攻击性更重。
五月的夜里还有点冷,宋柔穿着短袖,拨弦的那只手戴了两个金属环,卡在骨肉均匀的小臂中段。他唱歌,喉结滚动,略微抬眼和镜头对视就会引起台下尖叫一片。
真的一直很性感。童域想。
唱完第一支安可曲后有一段短暂的 MC 环节。宋柔把吉他递给上台的工作人员,从固定架取到手麦。
“我什么时候说要穿裙子了?” 宋柔懒洋洋地摘下耳返。
前排的乐迷本来还沉浸在上支曲子的氛围里,听了这话又激动起来。童域竖耳听,好像是在说宋柔刚买了条裙子。
“这你们都知道?” 宋柔走到舞台边缘,下面兴奋的声浪几乎要掀翻这里。
他前几天刚在北京巡演结束,离开北京的前一晚上驱车去某仙牌门店买走了一条裙子,结果被在三里屯蹲守的狗仔当场抓住。
虽然事后宋柔矢口否认,但还是有好事媒体厚着脸皮去找门店求证,没想到当天在店的 SA 十分痛快地漏了底,说宋柔的的确确是订走了一条裙子,还是定制款,全球仅此一条。
这个新闻在前几天的微博热度一直高居不下,不过像童域这样一般不上网的山顶洞人还是不知道的。
“买了也不可能穿给你们看啊,想什么呢。” 宋柔在舞台边缘坐下,接了一瓶儿下面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矿泉水。边喝边听下面此起彼伏的埋怨声。
等一阵埋怨过了,宋柔把手懒洋洋地撑在舞台上,“这是最后一场了,今天要和大家说点正事。”
他停顿一下,说:“可能你们中间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我和德纳唱片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
话没说完,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低头抽泣,大叫,摇头,或者是叫他的名字。宋柔眼里潮热,但还是继续说:“我这次不会续约了,非常抱歉。”
他是歌手,没有演过戏,除了自己去找上门那三样,几乎不接代言。最开始因为相貌出众,粉丝群体中小姑娘占比较大,后来出道年头久了,乐迷成分也跟着复杂起来,各性别年龄段都有,和一般的流量明星有所区别。
所以宋柔习惯把乐迷当朋友对待,宣布决定的时候也是这样和朋友商量的口吻。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也没有生病,身心健康。今后只是不再演出,但不会停止做音乐,我仍然希望能写出更好的歌。”
宋柔的意思不难理解,他不是完全离开舞台,是想要退居幕后。
但场内气氛还是如意料中一样变得压抑,有不理解的人失声尖叫,有人双手合十请求他不要离开,更多人泪流满面,靠在朋友和伴侣的肩膀上寻求安慰。
因为宋柔实在还太年轻,尽管已经出道九年,到今年十月也不过二十八岁。
没有人能理解自己喜欢的歌手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终止活动,这个属于宋柔的时代分明才刚刚开始。
“大概很久之前就和你们说过,其实我并不会享受舞台。我小时候的梦想是 record producer,给别人写歌。” 宋柔说到这里模糊地笑了笑,“当然现在不是了。”
他性格天生散漫,高负荷的演唱,长期昼夜颠倒,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做歌手一直有我自己的原因,而且...... 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也不知道除了这个我应该去做什么。因为我看起来好像不需要自己的生活。”
乐队解散之后,只是做音乐他完全可以直接退居幕后。但那个时候童域消失得太干净了,他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无法坐以待毙。
他知道,如果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亮处,童域至少还能够看见自己。媒体是聒噪的喇叭,也是不需要对方接通就能到达的无线电波。
因为宋柔自私地不希望自己消失在童域的世界里,他做梦都怕童域忘了他。
宋柔还知道,他站的地方越亮,站的地方人越少,童域越有可能会看到自己。所以他这么多年几乎不休假,写歌、拿奖、演出。全世界收视率最高的春晚他更不可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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