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梳了这几日的头,手上功夫稳得很,替她挽好发髻,还松了松鬓边的碎发,显得既蓬松又柔软,不以为意地笑道:“能体贴自己,事事以自己为重,自然讨人喜欢。”但显然,作为男人,林成只把这种事当做理所当然,并不放在心上。
“果然是男人会有的想法”赵琼将那捋的快没毛的草编小兔子往后头一抛,林成抬手一接,就听她道:“可惜了,她这招或许对普通男人管用,但对长空,一定不管用。”
她气定神闲、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林成忍不住想杠一句:“姑娘就这么有把握,住持法师不也是男人嘛?”而且还是没开过荤的那种。
“半路出家的就是觉悟低。”赵琼白了他一眼,“你们住持心里头只有佛祖是心之所向,其余人都只是他的修炼。温顺的人是,蛮不讲理的人自然也是。你觉得这两种哪个更能修炼人?”
林成恍然。说白了,他们和尚的身份就是个掩护,所以压根不能从真和尚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赵琼抬眼看了看今天的天,蓝莹莹的天幕飘散着几朵白云,阳光明媚却不刺眼,到底是秋老虎的劲消了,风吹过来颇有些凉意。远处苍翠的莽山在天空的映衬下,更显得氤氲沉郁,她迎着光眯了眯眼,“今日天气不错,适合远游。”
赵琼今日穿的是吴大娘新替她做得一身新衣,素色衣裙如白雾一般缥缈,行动处裙角翩跹,颇有临风飘然,琼琼欲仙的清丽风流,裙角绣了一株绿萼梅花,与眉间的清冷相映成趣,站在山崖一角,临风而立,颇有股羽化登仙的味道。
“姑娘站久了,小心着了风寒。”林成替她披上自己的披风,这是万佛寺发的,蓝中透着点灰调,看上去有些古朴的风韵。
赵琼拢了拢披风,眺望着远处显得渺小的长安城,淡淡笑道:“我竟不知原来在莽山上看长安,能看得这样真切。”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但早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林成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一瞬,一声破空声突兀响起!
“殿下小心!”林成情急之下将称呼喊出了口,比嘴更快反应过来的,是他的身体。他一把将赵琼拉到自己身边,急退几步,只见一只箭羽带着森森杀意,擦着两人面颊倏地飞过,正对着刚才赵琼所站之地!
竟有人来刺杀赵琼?!林成急得不行。
此处地形开阔,毫无隐蔽之处,呆在这等于是个活靶子让人打,他略扫一眼,单手箍着赵琼的腰将她抱至胸前,冲着西南方狂奔,边回头警惕边道:“殿下,待会把披风给我,我去引开他们,你从小路下山。”
赵琼被他护得严严实实地压在胸前,根本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只能替他看着前面,“往右走,那儿的枝桠更密,容易躲藏。”她有些庆幸何鞍来的那日自己在山上闲逛了会,对这里不至于一无所知。
林成闷头朝她说的地方跑,近处是一处枝蔓缠绕的地方,难以下脚他深提口气,左脚踢上树干借力,右脚使劲一蹬将将越过那缠绕处,还未落地,身后又是一声破空之声!
人在半空简直是最好的靶子,他没办法,一咬牙,左肩一低,整个人旋转着朝左下方摔滚过去,锋利地箭头划过他高起的右肩,铮得一声钉在了树上,尾羽还颤抖了两下。
林成是乍然之间扭转的身势,没办法找落点,生生抗住了下落的力道,两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摔得七荤八素。赵琼被他护在怀里还好,只是受了些余力波及,但林成的情况可就不怎么样了。
赵琼爬起来搀着他肩膀,他嘶地抽了口冷气,“左手应该脱臼了。”右肩那一道划得也不轻,汩汩往外渗着血。
赵琼只能托着他的右手臂往前跑,过了这道口子,前面更是枝蔓横生,几乎每跑一段路,就有树枝擦过他们的脸和身子。赵琼原本干净的白衣现在全是泥和树叶,更别提林成还流着血,沾上的脏东西更多,更显狼狈。
“殿下,快,把披风给我,我引开他们。”林成喘着粗气,眼里冒出凶狠的光。豁出这条命去,他也得保住赵琼的平安。
虽然称得上逃亡,但赵琼眼神依旧冷静清明,她有些吃力地道:“你现在两只手都使不上力,若是他们追上你,定是个死。不必做无谓的牺牲。过来。”她看见右手边那颗长得又粗又壮的桉树,眼前一亮,把林成从树根环绕的一处空缺地方塞进去,然后自己再趴在地上过去。钻过去之后是一处小断崖,面前已是无路可走。但断崖下面确有两处挨在一起的小房子。
“这是!”林成惊喜地响起那日长空所说的藏身之处,看向赵琼,“殿下怎知它在这里?”
“别废话,先下去再说。”两人抵着断崖上的土,慢慢从高坡滑下去。所幸这里到处都是枝桠,若是光滑一片,以两人现在的情况,跳下去就太吃力了。
两人搀扶着到了房子前,随手推开一间走进去。这里头空无一物,唯余四壁,连地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泥地。林成大急,看向门口:“这间屋子里没有机关,是不是在隔壁?”
“谁说没有?”赵琼看了一眼墙上,这一面是和隔壁屋子相邻的。墙脚跟处钉着几排木榫,因为颜色和黄土地相近,所以乍看上去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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