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自己的手掌被捏住,他猜到接下来大概会一根根折断他的手指,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脑中已一团混沌,耳边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只有疼痛在无处不在地叫嚣着。
在他屏息等待着十指连心的疼痛传来时,模糊间却感觉那个堂主松开了他的手,他听不清到底有些什么声音,只依稀听见有“主人”二字。
一只手忽而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一张狼狈不堪的脸,下颌上的温度微凉,那个人半晌不说话,但那样的寂静中却有股激得人直打寒颤的威压罩下来,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玩味地说道:“你是江敛之?”
萧吟无动于衷地看着奄奄一息的人,他取下堵嘴的布团,像是对这人狼狈如蝼蚁的模样很是满意,眼中带着冷淡到近乎于残忍的欣赏意味。
眼前这张满是血污的脸还是能看出些本来面貌,肤色苍白,明明没有比他小多少岁,却还带着几分不成熟的稚气,长睫毛安静地垂着,眉眼显得十分乖顺,承受痛苦时显露出的脆弱更让人添了嗜血的欲望。
萧吟似是不满许久没有得到回答,手下用了力,声音也冷了下来:“说话。”
江遥闷哼一声,直感觉下颌都要被捏碎了,不是他不愿回答,实在是他试了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但感觉问话的人很快就要没了耐性,他强提一口气,艰难从嗓眼里挤出一个字来:“是……”
说出这个回答的时候他下意识紧张起来,闭着眼静静等待萧吟的裁决,许久后听到萧吟意味不明的一声笑,说道:“把他先送去药堂医治,留着他有用。”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应了声“是”,上前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
浓重的倦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他陷入昏迷之中。
*
江遥在梦里回到了八年前。
那天他刚训练完赶着去宴会上值守,快到了才发现身上的暗卫腰牌没了,这是身份的象征,若被发现没带免不了要去刑堂受罚,而他怕的是万一不小心丢在路上被别人捡去就糟了。
看宴会还没开始,他匆匆找了个同伴替他先顶个班,运起轻功回头去找,结果半路就看到一个人正拿着他的腰牌在手上端详。
他心下着急,出手如电,那人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制住了右手,但下一瞬那人看他一眼,右手运了个巧劲居然一下从他手中挣脱了。
“这是你的?”那人穿着身白色袍子,暗纹精致,绣着水波,却不似平常水波纹那般中规中矩的,是如同涨潮的潮水那样翻涌,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间尽是笑意,看他瞪着自己,愈发好笑起来,“你怎么连这东西都能丢?江敛之脾气那么差,知道了不得打死你。”
这人直呼少主的名字,想来身份不一般,应该也是今日宴会的客人,而且江遥也觉得他有些眼熟,立马敛去了敌意,垂目道:“求公子把腰牌还给我。”
“还你。”那人扬手把腰牌抛给他,忽然凑近细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恍然道,“你是江敛之的影子。不过你长得比他好看,他就算难得乖巧的时候也没你看着顺眼。”
江遥彼时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少年,听到这话无端有些无措,睫毛一眨一眨的半晌不敢说话,看得面前的人又笑了,他隔了会才想起来要道谢,结结巴巴道:“多、多谢公、公子。”
那人先一步走了,他松了口气,赶忙跑回宴会。
这一回去才知道前面出了事,少主心血来潮非要和人比试武功,打到屋顶上去时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下来,替他顶班的同伴出来救了少主,但这也彻底抖出了他在本该值守的时间不在场的罪过,离开的理由还是没带腰牌,更是罪加一等。
看到少主铁青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怕是要完了,硬着头皮上前跪下:“属下知错,请少主责罚。”
他被一脚踹翻在地,没敢擦拭嘴角溢出的血就重新低头跪好,听到少主冷冷问旁边守着的暗卫:“按规矩应该怎么处置?”
暗卫答:“鞭刑二百,断手足筋,暴晒三日。”
“鞭二百后赏他个痛快吧。”少主分出一个眼神瞥了瞥他,“你弟弟不会被连累。”
江遥全身都在发颤,明明知道少主已经是大发善心,他应该磕头谢恩,但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还是做不到镇定自若地就接受,他动了动唇,一名暗卫似是看出他想说什么,掌风携着内力抽到他脸上,他再不敢说一句话。
能死得痛快,弟弟也不会有事,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开心,静了会后绝望地闭上眼,正要谢恩,身后走来一个人,说道:“今日客人这么多,你给江家积点名声吧,不就一点小事,何必要见血?”
白色衣袍下摆上浪潮翻涌的暗纹从他眼前掠过,那人回头看他一眼,又道:“他本来早回来了,路上碰到我,被我拉着问了几句话才耽搁了,别怪他了,还这么小,怪可怜的。”
江遥低着头不敢乱看,因为紧张,手指一下一下抠着地上的土,良久听到少主说:“既然小侯爷替你求情,今日之事就算了吧。”
和江家有交情的,又是封侯的,江遥能想到的只有萧家,想起从前远远见过的人,顿时对上了号,赶忙磕了两个头:“谢过少主恩德,谢小侯爷求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