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他。
我一定一定是上辈子欠他…
陆争真是天生好命,不然我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身上栽跟头。
时运不济,命这东西我认。
有些人就是命好,也有一些人,就比如我,这一生都很少走运。
想得到什么必须拼尽全力,甚至有些时候抛头颅洒热血也不一定称意。
面对陆争,面对他这样自带光环的人,我已经有了在他身上输一辈子的觉悟。
没关系,本来我和他就是不一样的,初见时的风雪至今仍在我的血液里吹着。
是很冷的,我被冻僵了,我永远都记得。
他脱光了我,要我贴着墙站着,屋里只有一节烛火,照亮男人的眉眼,并不凶恶。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素昧平生,我和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罢了。
没有理由,至今我也没听陆争有只言片语的解释,所以我把它理解成人类内心深处最纯粹的恶。
人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只有我明白,陆争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说冷暖,我赤裸裸的样子实在难看,便苦苦哀求,施舍我一件。γùsんùωù.Ъǐⓩ(yushuwu.biz)
可是他都不看我,翻一页书,再开口居然是跟独眼说话。
他盛了一簸箕的煤进屋,陆争慵懒的倚靠在墙上,一边翻书一边问他:“你们养的狗都这么不听话吗?”
合上书,他用着最平常不过的语气贬低着独眼这类人的下贱。
指桑骂槐,他说可以理解,毕竟我是他养的狗,没教养也是应该。
这话难听,现在想想我都要替陆争捏一把汗,像独眼这种杀人如麻的畜牲向来都不觉得人命值钱。
他们杀人比杀猪还要简单。
何况陆争一个文弱书生。
无论怎样讲,独眼都该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他身上那么多的命案,根本就不差陆争一人。
可是那天夜里,独眼忍下来了。
日后的种种时刻,独眼都忍下来了。
忍下了这个城里来的、高人一等的少爷,以及他刻意为之的轻贱和嘲讽。
这也是我至今都对陆争生畏的点,月黑风高,深山老林,独眼完全可以杀了陆争,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
可他无数次的握紧拳,到死也没有翻脸。
像一条敢怒不敢言的狗,陆争装枪他就放炮,哗啦啦的把煤填进炉子里,完事后独眼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剩下悠然得意的陆争,以及惊魂未定的我。
直觉告诉我这事儿没完,独眼性情残暴,在地窖里猖狂惯了,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更何况陆争明里暗里的说我不听话,独眼不可能置之不理。
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闪电一般,一个黑影冲过来,又一次的把门推开。
目标明确,独眼养的那条畜牲直奔我而来,我在尖叫中被它扑倒,毫无还手之力。
牙齿锋利,撕咬我几下后便叼住我的手臂,犬齿直接插进肉里,至今都留有印记。
我就这样被一条狗拖进风雪里,那时独眼正在院子里锯木头,我被拖到他的脚下,头顶便是那把锋利竖锯,一前一后,正对着一根木桩发力。
他看我一下,那一眼无声,把眉宇压低,至今都让我汗毛直立。
下一秒那条畜牲不知道得了什么指令,发了疯一样对我展开攻击。
那么清晰,我感受到它牙齿的锋利,呼哧带喘,嘴里泛着腥气。
慢慢的,痛传进四肢百骸里,风雪和恶犬一起侵蚀着我的身体,我的惊叫再也听不见了,不知从何时起,我没了声息,被那畜牲叼着,真像一具尸体。
四周都是红色,血染红了雪,漂亮又离奇,赤裸的我躺在中间,像是要被祭天的神女。
浑身上下看不见一处好皮,脚踝的伤口深可见骨,至今仍烂在我心里。
雪夜、炉火、裸女…
吃人的恶犬,残暴的凶徒,陆争推开一扇窗,笑的温润如玉:“让你的畜牲滚远一点。”
“他叫龙溪?”
“还活着吗?”
“活着的话,进屋暖和一下。”
“你看外面天寒地冻的,多冷呀。”
披上人皮,罪魁祸首说着惑人心神的言语,眼睛里看不到半点真心,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他邀我进屋。
可是我站不起。
冻僵了四肢,我的白骨露进这个风雪呼啸的夜里。
半条命在外游离,半条命藏在身体里,促使着我轻轻动了动眼皮。
什么也看不见,睁眼变得如此吃力,可是有人不知疾苦,指关节敲一敲窗沿,说既然你不想进来,那我就真当你死了吧。
风轻云淡,我的生死变得如此随意,三言两语就轻易写好我的结局。
可我不想死。
我不甘心死在这里。
不甘心成为那畜牲的盘中餐,从此销声匿迹。
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青稞口中的自由,姐姐,如果有机会我们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姐姐,你要活着走出这里。
姐姐…姐姐…
那一声声一句句,虚无缥缈却偏偏给我力气。
只是站起来就用了我的全部力气,摇摇晃晃,一步路都走不出去。
才定住了神便扑通一声,又一次倒了下去。
摔得我三魂七魄都在响,叮叮咚咚的,试图填满我这具空了的身体。
七情六欲、五谷杂粮,人在生死面前是没有办法保留欲望的。
洗尽铅华,除了命什么也剩不下。
对活着的渴望驱使我往前爬,留下一道凄厉的血痕,在陆争的生命里生根发芽。
他忘不掉我也是应该,这一生都再不会有一个女孩,露出白骨、满身鲜血的看向他。
还要抓住他的脚踝,说救救我吧,我听你的话。
没有人再像我一样凄厉。
也没有人再像我一样可怜了。
没有人能忘掉我,在这种情况之下。
傲慢的睨过眼眸,那时是陆争第一次正眼看我。
桌上有一根竹棍,他拿起来,挑开我被血粘在脸上的长发。
借着微弱的烛光,这时候才把我的模样看清了,一身的血,旧伤叠着新伤。
松了手,竹棍掉落在地上,屋子里无声,只有炉火烧的正旺,照亮我们的眉眼,对望。
片刻后是我向后退一退,捡起地上的竹棍。
竹棍沾了灰,粘在我指尖的伤口上,交给陆争的时候,也把他给弄脏。
可他心满意足,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看看我身上的血,说明天会有医生过来的。
顿一顿,男人又道:“:初次见面,我叫陆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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