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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渡恩擦掉额角的冷汗,强稳住心神,讨好的笑着问冷轩蓉,“冷姑娘说的哪里话,贺大人是我们武明郡的郡太守,官位尊崇,他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么一个小小赌庄的老板呢。”
    冷轩蓉低念了一声,“官位尊崇……”说罢,她抬头冷冷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郡太守应该也是正四品官?”
    李渡恩心里一颤,他当然知道冷轩蓉的意思就是说郡太守与她父亲其实是同等官位的人。
    可就算如此,那冷老头毕竟是个逃官。李渡恩虽然不知道那冷老头到底做过什么,但他知道,现在冷家这父女俩都是非常重要的人,郡太守让自己接近他们,却又暂时不准要了他们的性命,这足以说明他们父女还有什么重要的价值。
    李渡恩有些犹豫了,按理说,就算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知道了他和贺大人之间的什么事情,她也应该带着父亲逃跑才是,她为什么会找到赌庄来?
    这时他又抬头看看冷轩蓉,见冷轩蓉正死死盯着他。
    李渡恩背后一阵发冷,汗毛根根竖起。
    他暗叫一声,他妈的!这丫头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吓人!
    冷轩蓉看出了这李渡恩是在盘算着什么,不过冷轩蓉也知道,就算是再借给他三个脑袋,他也想不出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见李渡恩似乎有些恼怒起来,冷轩蓉这才按照她想好的,开口道,“其实我也是久闻李公子大名。家父每日到这赌庄来,还多亏了李公子照顾。小女子虽然不懂什么礼数,但也听过知恩言谢的道理,长久以来,多谢李公子了。”
    李渡恩一听这话,急忙摆手。
    其实最开始冷老头来赌场的时候李渡恩根本没有注意他。这赌场每天迎来送往,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像冷老头那样一看就是活着了无生趣的人。而且那冷老头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人,李渡恩做的这赌庄生意是惹大事不惹小事,明知道对方没有什么能耐更没有什么油水可榨,就不会故意去找他的麻烦。
    直到前段时间李渡恩突然接到了贺大人的指示,他这才开始让人设局骗冷老头的钱,然后再假装好意,借钱给他,如此循环,一边让他体会到了赌场的乐趣,一边也让他无法再离开这里。
    说白了李渡恩就是要困住这个冷老头。
    他也知道,眼前这小丫头说的什么照顾,什么恩,都是场面话。只是,如果是个场面人说出来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就这么个小丫头说出这样的话,李渡恩心里别扭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冷轩蓉也不管李渡恩是怎么想的,她接着说到了正题,“家父最近跟我说,他似乎欠了李公子一笔钱,是么?”
    冷轩蓉这话说的简单,可李渡恩却像是被将了一军。
    冷轩蓉看出李渡恩在努力的想对策,她也不催促,等着对方决断。
    这么一段短短的停顿令冷轩蓉非常高兴,在她的预计之中,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知道李渡恩这样的小人最擅长的就是恃强凌弱,但实际上要让他办什么大事儿,他一定马上就会自乱阵脚。冷轩蓉开始报上父亲的名号和官位其实就是想让这个李渡恩有所顾忌。
    一个逃官,在任何人看来都应该是极力躲藏的,但冷轩蓉却堂堂正正的说了出来,不仅说出来,而且还设下了郡太守这团迷雾。
    在这一点上,冷轩蓉自认为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不过,她按照前世对李渡恩的了解加上她所知道的事情,料想到这个时候李渡恩应该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
    果不其然,停顿片刻之后,李渡恩苦笑一下,说道,“冷姑娘有所不知,赌场之中总是有输有赢,赢钱了自然欢欢喜喜,可输钱之后,赌客大多都不愿意就这样认输回去,所以我们这赌庄里就会稍微借一些钱给这样的赌客。冷姑娘所说的事情,也许就是这么回事……都是手下人按照规矩办的……”
    听他这么一说,冷轩蓉就知道她前面做的事情都起作用了。这李渡恩是在给自己留了退路!
    冷轩蓉忍住笑,轻叹一声,道,“李公子果然是个心地良善的生意人。不过自古以来欠债还钱都是天理所在,贵赌庄派人到我家去跟家父讨债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那笔银子我们没有当时就还上,真是对不住李公子了。”
    李渡恩微微皱起眉头,去冷家催债的事情是他亲自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让许久没路面的冷老头重新会赌庄来,不过听回来那些人说,冷家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手不错的男人,赌庄派去的人都被那男人给赶了出来。李渡恩正想让人去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冷家的小丫头就上门了。
    她这么说,难道是要来还了那笔赌债?
    李渡恩有些莫名其妙。他对冷家的经济状况可谓是了若指掌,这冷家父女都快揭不开锅了,他们当到当铺的东西,全数都被李渡恩赎走了,最开始还有些不错的东西,可最近他们当的都只剩下破衣烂衫了。那笔赌债数目不小,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还不上的。
    还没等李渡恩再开口,冷轩蓉却接着说道,“想必李公子也该知道,我们父女现在身上连糊口的银子都没有,这笔赌债怕是难还了。”
    李渡恩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冷轩蓉突然凑到李渡恩身边,压低声音问,“李公子,其实我这次来找你,一来是为了道谢,二来,是为了还你那笔银子。”
    李渡恩一愣,不是说还不上了么?他现在真的想马上叫人来把这小丫头绑了,狠狠抽上几十鞭子。
    冷轩蓉从怀中拿出那个小盒子,放到李渡恩面前打开,盒子里面放着那杆“夜将”。
    李渡恩虽然也识文断字,可他对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没什么好感,所以看到冷轩蓉突然拿出一支毛笔,他真是满头雾水。
    冷轩蓉起身走到门前,开门朝外面看看,然后又关门回来,一副非常谨慎小心的样子。
    看着冷轩蓉这个样子,李渡恩气的鼻子都歪了,要不是他看冷轩蓉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早就冲她大吼一通了。他狠狠攥着拳头,强压心中怒火,只盼着这冷家的小丫头真的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要不然他可真要忍受不住了。
    难道在他的地盘上,还能有什么奸细不成!
    第十一章 巧布迷阵,借力打力
    第十一章巧布迷阵,借力打力
    冷轩蓉指了指桌上的毛笔问李渡恩,“李公子可知这是什么?”
    李渡恩额头蹦起青筋,强忍心中怒火答道,“一支毛笔。”
    冷轩蓉摇头浅笑,“这可不是普通的毛笔。”
    说罢,冷轩蓉轻声细语的把之前衲岩墨阁韩掌柜讲的故事又给李渡恩讲了一遍。
    那故事虽说也是跌宕起伏,夹杂着爱恨情仇,可对于现在的李渡恩而言,却是没有一丁点的吸引力。
    他听到一半,实在忍不住了,打断冷轩蓉问道,“冷姑娘有话不妨直说,这支毛笔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轩蓉叹道,“李公子有所不知,这支毛笔本是家父任上收藏的东西,据说是十分珍贵的物件,家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妥善珍藏着,也可见其珍贵了。可如今,我们父女却不得不把这支毛笔拿出来了。”
    话到此处李渡恩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心想,莫非是这冷家的丫头想用这毛笔抵债,让我放过她的父亲?
    开什么玩笑!
    在此之前,李渡恩并没有太在意冷轩蓉,她毕竟是一介女流,按理来说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可交谈几句之后李渡恩才知道这小丫头说不定比那冷老头更不容易对付。不说别的,就她那如刀似箭的眼神,李渡恩就难以忍受。
    他已经暗下决心,等贺大人那边的事情办好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留着这个冷家丫头在世上碍眼。
    回头再想,这冷家丫头凭什么在他李渡恩面前作威作福?说她爹是四品官,可毕竟只是逃官,真的要是上报朝廷,那冷老头还不得马上被刑司派人捉回去么?
    李渡恩暗暗咬牙,心想,我这么个常年打鸟的人,今天怎么还被鸟给啄瞎眼了?一想起刚才自己有些害怕有些怯懦,李渡恩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冷姑娘,按理说呢,我这里是赌庄,招待的都是赌桌上的客人……”李渡恩换了平日的语气,拖着长音对冷轩蓉说,“今天是因为姑娘你来找我,我才破例接待。我做的是买卖,合理合法,我不管你爹曾经是四品官,还是如今是四品官,他怎么着也得讲这么个礼。姑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派人去问问,应该也是情理之中吧。还有一件事,我得先说在前头,我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雪花白银,什么名贵器皿啊,珍奇玩物啊,我们这里的人是一概不认识。”
    冷轩蓉一看,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她也早就料到了,只见她不慌不忙的把“夜将”毛笔重新收好,浅浅一笑,小声问李渡恩,“那我再问李公子一句,之前我说的,高官厚禄,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渡恩闻言,脑子嗡的一声。
    他真想狠狠揍自己两巴掌。
    对啊!怎么把这个茬口给忘了!这丫头说的高官厚禄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乎就在一瞬间,前一刻还板起脸来的李渡恩呲牙一笑,轻声道,“哟,你看我把这话给忘了。冷姑娘你可莫要见怪,我这……这……啊,年纪大了,脑袋不好使了……”
    二十出头的李渡恩实在找不到别的话来掩饰,也只好这样了。
    冷轩蓉噗嗤一笑,冲李渡恩摆摆手,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随即收敛笑容压低声音说,“李公子,你应该知道,家父手里,有贺大人想要的东西。”
    李渡恩瞪大双眼望着冷轩蓉,好半天才点了一下头。
    “莫非……莫非是这支……”
    若真是冷轩蓉手里毛笔,李渡恩现在绝对会抢下来。
    冷轩蓉冷哼一声,道,“他武明郡郡太守也不是个乡间小吏,怎么会为这种身外之物如此小心谨慎。那位贺大人要的,是一件事情的真相,而这真相,只有家父才知道。”
    李渡恩额角再次渗出汗水,他似乎嗅到了朝廷中争斗的味道。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终有一日也能参与到这些事情之中。
    他早就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现在听到冷轩蓉这么一说,李渡恩一下子明白了“高官厚禄”的意思。
    这时冷轩蓉接着说,“想必李公子也看出来了,家父早就心灰意冷,对朝廷的事情,他已经厌倦了。他想过平静的日子,终此一生就足够了,那个秘密,早晚也会浮出水面,到时我们父女的命运如何,谁也说不好。”
    “我知道,这个秘密如今不仅对李公子很重要,对贺大人也很重要。”冷轩蓉说,“其实李公子你有所不知,那位贺大人与家父是同科进士,以前他们感情好的不得了,家父弃官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把贺大人卷入其中。可现在他想让贺大人知道真相,却又不能亲自去告知,所以……”
    “原来如此!”
    李渡恩突然开口打断了冷轩蓉的话。
    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那个冷老头与贺大人是同僚,感情还很好,难怪贺大人再三叮嘱不要对冷老头动粗,不要让他丢了性命,莫非贺大人其实是想让我暗中保护他的故旧?
    按照这冷家丫头的说法,冷老头想借着谁的手,把消息传给贺大人,消息传到之后,他们父女又会远走高飞吧。
    不管怎样,只要这消息先落到我的手里,那么到时候这个消息就是换取高官厚禄的绝佳筹码!
    原来如此!
    李渡恩来不及细想,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官袍加身时候的样子,突然想到了家中从来不正眼看他的父母欣喜若狂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他大展宏图的样子!
    来了!总算来了!
    李渡恩站起身,一共扫地,抬起头来激动的说,“冷姑娘!你若是信得着李某,李某必定会为侍郎大人效力,将那事情的真相告知贺大人!”
    然而,话音落下许久,冷轩蓉却一动不动。
    李渡恩呆呆的望着冷轩蓉,头脑也稍微冷静下来一点。他这才发现,事情似乎不会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事实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简单,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完完全全是被“高官厚禄”四个字冲昏头了。
    冷轩蓉脸上再没有一丝笑意,她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完成了。她从袖筒中再次拿出那支毛笔,冷声道,“李公子,你的高官厚禄,与这支毛笔连在一起了。现在不单是你知道家父身份,这小小的衲岩县中,还有一个知道家父身份的人。这个人的来路我不清楚,但这个人的目的我却是知道的。李公子,你看着办吧。”
    说罢,冷轩蓉装起毛笔,不再理会发呆的李渡恩,独自出了房间,离开了赌庄。
    从赌庄出来,冷轩蓉板着脸一路快步走到旁边的小巷之中,这才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没有出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她的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冷轩蓉吓得身子一抖,差点叫出声来。
    她回头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
    “颜良大哥!”
    只见曾颜良头上包着一块破布,身上穿着一身似乎是冷老头的破烂衣服,脸上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给抹的黑一道白一道,离远了看,活像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
    “颜良大哥,你怎么……”冷轩蓉话刚出口,突然想到了,颜良大哥一定是因为实在不放心她独自来赌场,所以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跟过来的。
    这时曾颜良咧嘴一笑,摆手道,“放心吧,这个样子一定没人能认出是我。快,我们回去吧。”
    两人悄悄绕着小巷,偷偷摸摸的跑回了老屋。
    进屋之后冷轩蓉赶快去打了水让曾颜良洗掉脸上的东西。
    “嘿嘿嘿,我看这样变装挺好的,以后我可以这样出去打听消息,免得天天让你到处跑……”曾颜良一边洗脸一边说。
    冷轩蓉皱着眉头气的直跺脚,“不行不行!颜良大哥,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准再出去了!怎么变装都不行!”
    曾颜良用干布捂着脸,偷偷看着一脸焦急的冷轩蓉,不由得挑起嘴角。
    不过他对冷轩蓉的话却是不置可否,马上岔开话题,问她为什么没有去衲岩墨阁,而是一个人去了赌场。
    冷轩蓉这时才想起,她想要骗一骗曾颜良似乎不难,可要是让他真的担心了,跟踪之类的可是他的专长。今天她就完全没有发现曾颜良在后面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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