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钦差、县令如约而至。王浩举杯,说道“能与二位大人共事,王浩之荣幸,敬二位大人一杯!”两人举杯共饮。即墨县令说道“敢问王公子,对崂山县的辖区可有大概规划?”王浩说道“并无规划,但设立崂山县为的是海运,所以崂山县的辖区之内必须有能够停泊大船的良港。”县令说道“下官连夜查看即墨山海志,以为将崂山与白沙河以南的地域划为崂山县即可满足重建市舶司的一切需求。”即墨山海志,王浩与钦差手中同样各有一本。王浩眉头微皱,说道“这崂山与白沙河以南的土地,将近即墨县一半的面积。全部划分出去,县令大人就真的舍得?”钦差看了即墨县令一眼,会心一笑,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崂山与白沙河以南,地广人稀,虽占有即墨县一半的土地,却交不上半成的税赋。对即墨县而言,那片土地只是包袱,若王大人真能够点石成金,将那片山林海滨变为明州那样的附属州县,莫说胶州湾,整个京东东路都将传扬王大人的功绩。”
即墨县令也说道“不单单如此,崂山与白沙河以南,更是盗贼强盗藏匿之地。即墨县衙曾多次出兵围剿,皆毫无寸功!”王浩问道“为何会没有寸功?”县令说道“山高林密、海湾遍布是其一;民风彪悍、民匪一家是其二;渔船纵横海上,而官兵只可陆战是其三。胶州湾东西二十余里,南北三十余里。出海口西端为黄岛,东端为青岛,黄、青二岛间隔仅五六里。可黄岛是密州辖区,青岛是莱州辖区。若走海路,从青岛至黄岛,五六里的路程,大半个时辰可到;若走陆路,从青岛至黄岛,将近百里的路程,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沿海渔民,多沆瀣一气,互相包庇,故而多次围剿,最后都是耗费钱财不少,却难有寸功。”钦差问道“朝廷何不成立一支水军,如此刁民恶贼必将伏法!”即墨县令叹气,说道“建立一支数百人的水军,就需要钱财万贯,每年修缮海船,亦要千贯花费。有了水军,即便剿灭了盗匪,那么盗匪剿灭之后,水军是否还要继续保留。若保留水军,无匪可剿,徒耗钱财;若撤销水军,刁民见有机可乘,必将重新作乱。所以,官府最后只能叮嘱内陆各村各堡提高警惕,加强乡兵训练,以防御盗匪抢掠。”
王浩说道“沿海渔民作乱,可是因为饥荒?”即墨县令点头,说道“确是因为饥荒。”未及王浩说话,钦差抢先质问,说道“既然因为饥荒,官府为何不及时赈灾,非要逼的良民作乱?”即墨县令摇头,说道“大人有所不知!以即墨县为例,县衙的税赋九成以上是内陆乡民缴纳,倘若屡次拿内陆乡民的税赋去赈济沿海渔民,内陆乡民会作何反应?”钦差又说道“待沿海渔民收获丰盛有了盈余,偿还先前赈灾的钱粮即可。”即墨县里苦笑,说道“沿海渔民收获丰盛时,勉强可以果腹,想要有盈余,有积蓄,难如登天!”王浩忽然问道“胶州湾沿岸,有多少渔民?”即墨县令答道“六千到一万户之间。”王浩皱眉,说道“如此模糊不清?”即墨县令说道“沿海渔民为了逃避赋税徭役,极少有人在官府登记造册,故而很难做出较为准确的推断。”王浩问道“若以白沙河与崂山为界,能有多少人口?”即墨县令说道“原住民两千到三千户,一万人左右。”王浩说道“东西近二百里,南北近一百里,如此广袤的土地,竟然只有一万人左右?”即墨县令说道“就这一万来人,都养活不了。倘若人口再多,百姓的日子只能更苦,灾难年月的动乱只会更大。”王浩思索片刻,问道“渔民作乱,多在哪个季节?”即墨县令说道“多在冬季!”王浩说道“可是因为冬季天寒,风向不佳,故而不得出海?”县令说道“大多是如此。”
王浩问道“其他季节呢?”县令答道“动乱极少。”王浩微微点头,说道“倘若每人每年补助八十斤口粮,可能保证他们勉强度日?”县令说道“应当是够了,即便不足,也不会有太大缺口。但公子可要想清楚了,每人每年八十斤口粮,一万人就是八十万斤,按当下米价计算,需要近万贯钱财。即墨县一年岁入不过七万贯。”王浩点头说道“这点钱财,本公子还是拿得起的!”县令和钦差面面相觑,片刻之后,钦差说道“公子真要是拿出万贯家财,补助那些贫困之民。大宋官场恐怕掘地三尺,也找不出第二人了。”王浩摇头,说道“二位大人以为在下这八十斤口粮是无偿赠送?”即墨县令说道“公子要么不给,给了,那些贫苦渔民断然不会有偿还的能力!”王浩自信说道“本公子可以帮助他们获得偿还的能力。”钦差说道“渔民冬季不能出海,是天气恶劣。王大人莫非能改变上苍的意志,平息冬季大海之上的狂风?”王浩随意而笑,说道“大人说笑了,在下如何能改变上苍意志。在下可以设立作坊,招募他们做工。有了差事,自然就有了工钱,有了工钱,自然就有了偿还口粮的能力。”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八仙酒坊。数息之后,即墨县令说道“王大人若真能够给沿海渔民一个安身立命的差事,整个即墨县无人不记王大人的功德!”王浩说道“设立崂山县,是皇上的旨意。明日我将返回东京,面见皇上。此地事宜,就有劳二位大人了。”两人一同举杯,说道“王大人一路顺风,皇上面前,还请为我等美言几句!”王浩微笑,说道“二位大人鼎力协助之情,王浩铭记于心!”
王浩返回东京,主要目的并非面见徽宗,而是绕道返回梁山,借机南下明州,变卖梁中书的生辰纲,招募自己需要的人手。建立崂山县,为的是恢复胶州市舶司,而恢复胶州市舶司,主要目的之一是自海路沟通女真,南北夹击辽国。明州不仅拥有大宋最大的市舶司,更拥有大宋最大的造船厂。无论是熟悉海运的官员,精通造船的工匠,还是经验丰富的船员,都聚集在明州。所以,明州是王浩必须亲自前往的地方。返回东京之后,王浩按例给徽宗写了奏折,回报建立崂山县的相关事宜。在奏折送往皇宫之后的第二日,一名小太监传来徽宗口谕,命王浩晚上到皇家园林饮宴。
日落十分,王浩换了官府,乘车前往皇家园林。下车之时,李师师的马车也正好抵达。未及下车,李师师开口说道“弟弟回了东京,也不给姐姐捎个口信,忒没良心!”王浩讪讪一笑,说道“回得仓促,正准备近日去拜访姐姐!”李师师说道“弟弟年纪不大,瞎话倒是信口说来!”王浩斗嘴不过,说道“崂山的风景极美,待安定之后,邀姐姐同游崂山如何?”李师师说道“崂山倒是没有去过,不知与五岳、太行有何不同?”王浩说道“崂山之美在于海天相接,一望无际的蔚蓝,绵延千里的波浪,其广阔、博大,非内陆之山河能够媲美!”李师师说道“如此说来,等崂山看的却不是崂山,而是大海!”王浩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看的是山川江河。‘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看的是大海汪洋。崂山,是东海之滨的擎天之柱。站在崂山之巅,眺望大海汪洋,再无山川绵延遮挡视线之苦恼,却生目力有限不得看遍天地之无奈。”李师师沉思片刻,说道“听弟弟说来,这崂山真让人有些心驰神往了!”两人一面交谈,一面前行,穿过一座回廊,来到一处空地,但见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出现在眼前。李师师看看这眼前雕像,不自觉心神颤抖,如此栩栩如生,如此鬼斧神工。王浩说道“这难道就是皇上亲自督造的嫦娥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