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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荼月初二,宜婚嫁娶,忌动土。
    这边黎音还在赶回京的路上,那边凌烟对着送上门的大红喜帖发愁。
    众所周知,盘古开天辟地伊始至今,天界妖界相接壤,自五万年前上任天帝与前任妖王签署互不干涉之约,而今相安无事数千万年,除却大事上不得已的面子往来再无交涉。
    而今这一纸请帖,却搅得天庭朝堂险些闹翻了个。
    这任妖王上任也不过近千年,突然昭告天下要立王后。按理说妖王正值壮年立后无可厚非,可这请帖上要为后位的那一位,族群明晃晃地用鎏金的金墨写上了天界二字!
    虽并无天条禁止众神与其他五界通婚,然人界寿命长不过百,冥界多为鬼魂,十殿阎罗生来孤煞,灵界避世,魔界又与天界水火不容多年,妖界又同天界断了来往。为此多少年来天界诸神从未与外族婚配过。
    月老的定缘珠丢失搅得天上人间大乱,而在这档子出了这么一桩事,难免不让人多想。
    喜帖是妖界派了特使亲自送上来的,这位特使被引上殿,对着天帝行了妖界的礼数拜了三拜,拱手呈上了这喜帖。
    “陛下说了,他知此次拜访来的唐突,所求之事又是从未之有,”那特使也不过几百岁的年纪,看着年轻的很,腰背挺得笔直,清秀的小脸上笑的不卑不亢,“为此特地嘱咐我这帖子务必要交到天帝陛下手里,另有妖界圣果金丹十枚,奇珍花树种子二十枚,法器宝衣三十对以作礼数,望天帝笑纳。”
    众神仙家无不心下骇然,这特使说的轻巧,那妖王此次出手却真心大方。旁的不说,光那妖界的圣果,吃了可助近千年修为,活灵脉养筋骨开灵窍,就是在妖界都是只有帝王才可享用到的宝贝,何况那可以种出圣果的种子。
    妖界这么大手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特使有所不知,于天界这怕是于理不合。”太上老君最先站了出来,“怎么吾辈天界之臣要为妖界王后,天界竟是最后知晓的?况且天界不曾与外族通婚之例,说妖王陛下这立后之事颇为唐突也不尽然。”
    “臣附议。”凌烟上前,他有预感,这事八成倒霉的又要是月老,他要是不跟着制止一下,黎音那被念叨的头风疼是别想好了。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太上老君带头,灶王爷跟着,诸神无不反对,连酒仙和二郎神等平时不多言语的神仙都站了出来,摆明了是都不同意的。
    笑话!你当娶油菜呢!谁不知道天帝陛下这种事情上最护短的!
    “有劳妖王费心了,”天帝抬手让太上老君退了回去,阻止了正在呈上宝物的内侍,所有神仙都安静了下来,“只是天界同妖界不通往来已数年,倒是不知朕御下哪位竟得了妖王青睐,诸神未曾禀报过有此一事,连朕都未曾知晓,未提早做准备倒是朕的不是了。这立后大典如此,怕是还有待商榷吧?”
    凌烟低头把嘴角都咬酸了,才忍住没笑出来。
    太上老君脑子翁的一下就上火了。
    天帝这摆明了是不高兴了。
    言下之意这是跟朕玩反间计么?拐走了朕的臣子朕居然不知道!左右朕不同意你们自己看着办!
    “天帝陛下请勿动怒,是在下尚未说清来龙去脉的过失,吾之过,天帝息怒。”特使倒是不慌不忙,慢慢下跪竟是换行了天界的大礼,显然有备而来,“天帝陛下可还记得,昔年盟约初定,先天帝与先帝曾立下的赤海之诺。”
    满庭肃静。
    众神皆震惊之色,稍有资历的神仙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偶有些许年岁尚轻的神官不知那为何物,也被这不同寻常的寂静吓得不敢多做声。
    天帝脸色霎时凝重起来。
    妖界与天界几亿年前曾闹得天翻地覆,双方势均力敌,战火烧的生灵涂炭,甚至威胁到了相距甚远的灵界与冥界。后天帝仁慈主动讲和,妖界战况正处下风尚需休养生息,为此两届帝王在那时还为战场的北海之滨歃血为盟,此后互不来犯互不打扰,各自修养。
    以血为誓,山河悠悠,万物皆视。
    那时为表诚意,双方定下来誓言,今日之约永世之效,并且若有后人以此为条件谈判,哪一方的帝王都需无条件答应其后人一次。
    战场将士惨烈的血把北海的海水都染红了,为此此诺言被后世之人称作赤海之诺。
    天地为证,谁也不得反悔。
    这一誓言来的太过惨烈,个中意味有多沉重谁都知晓,为此历任天帝妖王都未曾动用。如今骤然被提起,摆明了是不得拒绝的意思。
    天帝阴沉着面孔,无声地凝望了那特使许久,眼底的是谁也看不穿的深潭。那特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自上天界至现在,他从未失了礼数乱了阵脚,因为一切尽在预料中。
    凌烟白夜对视一眼,又瞅瞅那边永远一副看上去事不关己表情的酒仙玄渊,暗自替天帝头疼。
    这事,基本是打掐脖子架了。就是真是不知道谁这么有本事,让妖帝把事情逼到这个份。
    又或许妖王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借此事试探天界底线挑起争端?凌烟怎么想怎么觉着荒唐,根本没有必要啊,这得是吃得多饱才能干出来的事,还把老祖宗都扯上了!
    “朕知晓了。”天帝终是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挥了挥手,神官们端着宝物下了殿,“既是此誓那朕自是没什么意见,届时朕自会前去。”
    满殿紧绷的氛围这才缓和了些。
    “多谢陛下。”特使也显然松了口气,又是一拜。
    “灶王留下,散朝吧。”
    这场朝会开的是胆战心惊,大家能快跑的都赶紧离开,生怕被摆明了不顺心的天帝迁怒到头上。
    众仙鱼贯而出,那特使也退下了神殿,被点名的凌烟万念俱灰,白夜走的时候还同情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难过得直摇头。
    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飞的都比被火撩了尾巴还快的是吧??
    凌烟胆战心惊地等着天帝发火,毕竟黎音入世归不得,而他又给黎音找了一堆麻烦。
    但是出乎意料的,天帝并未发火,只是疲惫地将那血红的婚贴递给他,凌烟忙不迭地接了。
    “朕知道你们最近在搞什么。”天帝淡淡的一句话就把凌烟刚放下的心又吓回了嗓子眼,“你们几个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太白同朕说人界帝王的星轨有变,但是地气终于稳了,想也是你们的手笔。”
    “可妖王同吾辈之神的姻缘绝不是月老仙君连的!”凌烟忙不迭地给黎音澄清,生怕说晚了黎音要挨罚,“妖界的名册月老从未动过!”
    “朕知道。”天帝瞥他一眼,并未多说。
    您说话别喘大气成么?我害怕!
    凌烟悄悄抹了把手心的汗水,又听见天帝继续说。
    “去让月老查一查,那妖帝的姻缘册上连的是谁。”天帝背对着他,正遥望窗外七色细致的云锦,“先是人界地气动乱,日夜游神犯过不知所踪,再是妖界求结姻,诸般种种之前皆是那所谓的定缘珠被不知名之人盗去。”
    凌烟心脏骤然狂跳,不安疯狂地滋长,此前一闪而过的种种可怕的念想在此刻一齐涌上心头,他发觉自己周身甚至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情之一字恼人缠人,误人之深不可估量。若只是巧合那便罢了。”天帝一手背于身后,另一手平静地摩挲着龙椅上嵌入的水晶球,指尖轻轻滑过球面带来些微的声响。
    “若是有人图谋不轨居心叵测,还是早做防备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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