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朝会的功夫,人间又过去半个多月,听紫薇星君给他传的信说人间的地气已有缓和渐起的事态,知是那人没有食言开始着手做准备了,黎音暗自也是放下了块心病。
有起色就好,慢慢来嘛,这事又急不得。
最重要又紧急的事情处理完了,可以去想办法处理那些重要不紧急的事情了。然而黎音很快就发现自己想的太美好,他和土豆哥在皇城晃了足有十几天,数百家商户人家都逐一排查过了,居然就是连那珠子的影子都找不到!
“月老仙君,这是最后一户人家了。”从一户花匠家的地里钻出来,土豆哥脸上挂满了土,愁眉苦脸地拉着黎音诉苦,这半个多月他累的腿都跑细了一圈不止,“全京城挨家挨户,上到官邸下到百姓家咱们都找遍了,连猪圈和牛棚马棚底下的土我都给您都翻了个彻底,小仙真没偷懒,着实就是没有啊!”
“辛苦你了啊小土豆......不是,土地爷!”黎音也没好到哪去,月白色的外袍上灰扑扑的,“关键是紫薇星君的占演不可能出错啊!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咱们还没去过,你跟灶王爷都查不到的??”
“哎呦,您说您这不是难为......哎!!”土豆哥对着黎音身后的某处眼中灵光一闪,无比兴奋地指向黎音身后,“有个地方灶王爷跟小仙还真管不着也进不去,就在您身后!”
黎音赶紧转身,随即傻了眼。
皇宫。
天子居所,人界帝王龙气的直接所在,神仙还真管不着也不得轻易踏足。
他们还真就这一块地方没找过了。
“靠!”黎音看着那碧瓦飞甍的宫殿就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死心地又捧起土豆哥圆润的小脸使劲揉搓,“真再没别的地方了??”
“再有一家咱们没找过小仙辞官改行卖鸡腿!”土豆哥信誓旦旦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黎音的心啊,当时那叫一个哇凉哇凉的。
“行了我知道了。”他捂着脸抓了抓土豆哥极其有特点的土地头,努力让自己别当街大哭出来被当成脑子有问题,“今天没你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家吃鸡腿吧!”
“好嘞!有事您再吩咐,回见了您嘞!”终于得了话可以走的土豆哥立马呲溜一声又钻地底下去了,留黎音一个站在大街中央目光呆滞万念俱灰。
苍天啊,陛下啊,我平时是有多人神共愤啊!怎么这次入世碰上的全是这没整的事啊!!!!!!
老天爷约么也听到了他悲愤无声地哭诉,窥天镜这时候又响了。
“阿音阿音!!”
凌烟的声音尖细地从包里传出来,引来了大街上无数人惊异地回头。黎音嘴角抽搐了一下,赶忙闪到一边躲到树下把镜子掏出来,凌烟这匆匆忙忙的,一听就知道有大事了。
希望好消息,黎音悬了口气在心里,听见凌烟那边说。
“出大事了!你又有麻烦了!!”
“我不想听................”黎音再次捂住了脸。
......................
“什么鬼!?”
听了凌烟转告他的事情,黎音眼珠子差点吓脱眶,手里的窥天镜都有点拿不稳,“冤枉啊!!!!妖王那根线我碰都没碰过!千八百年都没有月老敢动,我刚上任几百年啊我犯得上给自己找这不自在么?!”
所以感情月老这活是块砖,哪里需要扣黑锅往哪砌是吧???
“呃,也不是…………吧。”凌烟挠挠头把那请帖烫手的热山芋一样扔到一边,“反正我看陛下的意思就是你自己看着办。”
言外之意就是办砸了也自己看着办。
“我自己看着办?”黎音盯着凌烟,眉尾都要挑到天上去了,“我想先看着把你办了你看成不?你确定陛下是这个意思?”
“…………好啦好啦。”凌烟被他盯的发毛,干笑了几下吐吐舌头,“我其实也没太懂陛下的意思,但是妖王这事来的时间太巧,你又不在天界,陛下不放心是真的。”
黎音蹙眉点点头,翻手化出姻缘册,然而翻遍了天上所有姻缘有定未定的神仙,愣是没找到一位和妖界挂上钩的。
“这…………”黎音从未见过这等情况,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凌烟也难得有些怔愣。
凌烟突然想起来什么,整个人精神了,带动着身下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难道!!!”
“会不会是………………!!!!”黎音念念叨叨了两句,也突然住了嘴。
他们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与不可置信。
“如果真是他,那不就乱了套了!”凌烟有些结巴,“妖王真敢啊!”
“拆人姻缘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有什么不敢的!”黎音冷哼,火冒三丈,“简直胡闹!!!”
“这次左右你是非去不可了,”凌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下激荡的情绪,“届时陛下也会到场,若真是如此,我倒要看他如何在两界的注目下保全他自己这张脸!!!”
此时的妖界王宫,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俗世那般艳丽喜庆的红。
“再有几日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王后了,朕很开心。你常年在人界走动,朕吩咐他们依着人界的婚俗和妖界的习惯装饰了这些,不知你可还欢喜?”妖王靠坐在宽大的寝台上,揽着怀中仅着素衣的人满意地打量着屋内的布置,这里学着人间的模样背了铺着锦绣花样子的高床软塌,为大婚准备的朱红灵纱挂满了窗帷,纵使如此也为这华丽的囚室带不来几分鲜活的气息。
那人生的极美,玉骨冰肌之相,水墨画般笔笔画出的精致的眉目,却又显然是个男人。
“朕已经派人知会了天界,本想着邀其他四界之主一同观礼,又想着你似乎并不喜欢太过热闹。只请你的朋友们来做个见证,可好?”
他怀中的人一声不吭,细看就会发现,他周身被无形的光圈束缚着,压制着他自身的神力。
妖王伸出去欲意抚摸他脸颊的手被他侧头避开了,那端坐于床上之人冷眼剜他,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少碰我,恶心。”
妖王挑眉,扣住他的下巴掰过来,吻在了在他紧抿的唇上。
周身被强大的妖力所缚动弹不得,那人几经挣扎终是挣脱不了,待到妖王吻闭放开他,他已是耳根通红,面上全是屈辱之色。
“那你怕是要早些习惯了。不过没关系,对你,朕一向很有耐心,朕不着急。”妖王温柔的为他擦拭唇角。
“无耻!!”那冷若冰霜之人到底动了怒。
“我真后悔当初不听飞鸿的劝告救了你这等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混账!”那人被逼急了,破口大骂,“飞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嘘——”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威压无声而至却压得他再发不出声音,“在朕的寝宫想着别的男人,朕可是会生气的。”
“你对你那好情人倒是上心得很。可惜他替你挨了那么多道天罚,现在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你!!!!”那人气的一口气堵在喉间,呼吸粗重了不少,显然气急了。
“朕真是不明白,他连你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你对他这般上心不舍,值得么?”妖王似是很不解地摇摇头。
“分明是你派人拿了我们的定情之物去诓骗他!”提及此事那人再坐不住,气的指尖都在颤抖,“变化之术千万年只有那妖猴子学会过,你又夺了我的护体神魂做伪装,他怎么知道又怎么看穿你们这等卑劣的手段!!”
“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冰凉的手指缓缓向上,为他理顺了额前有些凌乱的散发,“他咎由自取,你与朕还不是同样。”
“对,我咎由自取。”那人不再多言,一滴眼泪却顺着他的眼角落下,落在了他的衣服上晕开了小片的水渍,“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害他!你明知道…………”
“朕不知道。”不想再听关于旁人的只字片语,妖王拂袖起身,轻掸玄衣上细微的褶皱。“除了你,朕什么都不知道。”
“朕爱你……比你想的,还要爱你千百万倍。”
妖王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恍惚,那是对待珍宝的小心翼翼,却只换得那人嗤笑一声,笑中带泪,眼中闪着盈盈的波光。
“妖王陛下的爱当真特别,我消受不起。”
妖王收回手,静默了半响,复又扶他躺下,手缕过他柔顺的乌黑长发,为他盖好了锦被。
“朕自然是愿你开心快乐,但你若执意离开,朕也只能断了你的后路。这颗心,”他隔着被子抚摸上他跳动的心脏,“什么时候愿意给朕呢?”
“除非你把它挖出来。”那双闪着星辰的眸子悄然合拢,他笑的讽刺又苍凉,“否则,休想。”
案上的龙凤红烛燃了过半,火光虽然微弱,但今夜注定不会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