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秦老爷,虽然很抱歉,但我不求你能原谅。
好,很好,你藏的果然深,真假难辨,是我老糊涂了。
是我的错,秦老爷,我本不该隐瞒,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知道错又有什么用!我到了这把岁数,本应该是享儿孙之福的时候,可你却一次次来欺骗我,上一次你假扮容醴想骗钱财也就罢了,这次你竟连玉甄也不肯放过,你看着甄儿为你要生要死,你良心上又怎么能过的去,姓陈的,你做得这些事,桩桩件件都天理难容!
陈青醁垂首道:秦老爷,是,是我的不对,只是一直以来,我都是身不由己,一步错步步错,一直错到了我也无路可退。人说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在情之一字上,更是如此,玉甄为情所困,我亦心痛难忍,我欠了她的,就该还,我也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可是,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那些权宜之计到头来却让她走到梦魂俱伤的尽头。秦老爷,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有回头的机会,若是我辜负了她的情意,那一时的逃避恐怕就会变成一生的悔恨。我真的无能为力,因为,我不想将她一伤再伤。
不想伤她?要不是你,甄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姓陈的,你不要自以为的情意却坑害了她而不自知,你能负起多大的责任?你不过一女子罢了,你能给予她什么?之前我还当你们不过男女间的心心怨怨,我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种见不得天日的私情!
见不得天日?有些事情,大概再不为世人所接受的。
陈青醁沉默不言。
不管你们之间曾经历过什么,要不是你勾着她,她能到这种田地,我之前是看你有几分人才,虽然不太愿意,但就由得甄儿去了,我总是朝好的方面想,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可悲可叹,想我秦仲崑活了这么些年,既然被你耍的团团转。
秦老爷,我无心这样,可是,事实又如此。
秦仲崑冷笑两声,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些规矩的。
老夫年逾六十,虽然家业富厚,但膝下就甄儿一人,自甄儿母亲过世之后,我对她说是爱若掌珠那都是轻的,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了,我这辈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就想着她这一世能平平安安,能嫁得一个好夫婿,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世上好人不缺,只要愿意,两人自然能够白头到老,可是世上最说不清楚的就是情意二字,若是不愿,那世上再好的人也入不得她的眼。秦老爷,不单玉甄,便是我,也经过了太多磨难,我虽然欺瞒了一些事情,可在对玉甄的心上,我敢发誓我绝非假虚情假意,我不是那种生性轻薄之人,我喜欢玉甄,即使我是女子,但,我也爱她。
呵,也难为你是个聪明人了,你这样心安理得,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喜欢她,我看你也未必真的懂得爱她。人生在世,可不只是那些卿卿我我。玉甄一向心性高强,你们要是真在一起,你叫她如何面对那些风言风语,她该如何面对世人那种异样的眼光?你难道就忍心她来担那种口舌,来让世人耻笑她!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若是共渡一生,除了爱,你还能许给她什么?你能给予她子嗣后代?你能让她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违逆阴阳之道,天地难容!你的喜欢你的爱,只会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境!
堂内香炉白烟渺渺,陈青醁脸上阴晴不定。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也不必拿你的情意来做幌子,若是你对她有一丝心疼和怜悯,你就该放手,你什么都给不了她,你只会误了她一生一世。若是,若是你能成全她,也算全了你喜欢她的心
秦玉甄急急忙忙赶来祠堂时,陈青醁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门外。
她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这才走了祠堂。
爹,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秦仲崑沉着脸,我怕将来我都没有这张老脸出去。自己的女儿鬼迷心窍,天下那么多好男儿不要,却要死要活地缠上一个女子。
爹秦玉甄愕然。
甄儿。秦仲崑问她:她的身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秦玉甄无从辩解,她垂下眼眸,挨着桌旁,缓缓跪了下去。
怪不得,原来如此。你当初那样恨她,却还舍不得揭穿她。秦仲崑颓然闭上了眼睛,等再睁眼时,眼底已然多了许多憔悴,世上最大莫如孝字,甄儿,你还有一点一滴的孝心么?你看,你的这些邪心歪意,真是把先人的脸都丢尽了。
秦玉甄脸上有了泪痕,她声音悲哀道:父亲,我们是真心的。
真心?秦仲崑痛心疾首,玉甄,我告诉你,你是我女儿,我的女儿!你叫她一辈子也别想了。
第68章 她陈青醁能恨谁
父亲求你别这样说。秦玉甄哽咽难言, 我既然认定了她, 就再无后悔的。
秦仲崑气急攻心, 眼睛一时漆黑了一片, 他定了定神稳住了身体,无力道:你,你认定了她好, 甄儿,你可真给我弄了个好女婿来。
秦玉甄低着头:
秦仲崑摇摇头, 语气悲怆:爹之前疼你,有什么事都由着你的性子来, 先前贇州城里那些个子弟你一个个都看不上, 你不愿意, 爹怕你委屈, 也就由着你去了。及至后来,这个假扮的容醴来了, 爹知道你心上渐渐有了她,知道你情愿, 就是后来知道了她是一个江湖骗子,为她一遍遍恳求我。你爹我也不是一个迂腐不讲情理的人, 为了你, 我依旧还是答应了你们这门亲事。可是,甄儿,你明明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一个女子身份, 你还是那样一厢情愿。你为了她,几乎连命都不在乎了,为爹的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你这是拿刀子往我心口上捅啊!
爹,女儿不孝。秦玉甄跪在地上呜呜咽咽,任由眼泪滴滴落在地上。爹,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在意她,爱她,不想和她分开。
呵,老天弄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怎么就落在了我秦家,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秦仲崑的这张脸还往哪里搁,这列祖列宗的脸面还往哪里放!秦仲崑气的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自己的亲侄子靠不住,就剩了你一个,谁知道又会是这种景况。甄儿,我这一世,还有什么指望,还能有什么期望!
执迷不化,甄儿,我不知道你到底图她什么,她不过一个江湖骗子,没有富贵功名,更不是什么封侯的骨相,你为什么就这样死心塌地
爹,我不图她什么,我就是爱她,我们两心相悦,我只想和她一生一世长相厮守秦玉甄无力辩解什么,她什么都不想解释,她只是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心上爱这个人。
站在门外的陈青醁看着泪眼婆娑的秦玉甄,心口似有芒刺般蜇扎。
长相厮守?甄儿,不但我,你看看这世上有谁会容你们?呵,不循礼法,违逆天地阴阳之道,你们还怎么长长久久厮守在一起。这回我要是再任由着你,我就枉为人父!
秦仲崑心中悲愤,自己女儿虽然愧疚不已,却一点也不肯退步,列祖列宗在上,你这个不肖女今天就好好跪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你就什么时候起来!
祠堂里空荡森寒,那穿堂风顺着门外呼啸着刮进来,便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秦玉甄脸色惨白,连跪在那块冰冷青砖上的膝盖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她抬起头,对上陈青醁那双痛惜的眼。
秦仲崑现在不想看到这两个人,他起身欲走,一直沉默的陈青醁眼睛看着秦玉甄,此时却开口说话了。
秦老爷,你当我是好人也罢坏人也罢,可看在骨肉的面上,你也不该这样狠心,玉甄大病才刚好,要是染了风寒,那肯定不是小可。
姓陈的,你既然事事都明白,为什么就不会替甄儿想想,甄儿和你,到底能有什么下场!
秦仲崑说完拂袖而去,留下了四目悲情相对的两人。
看着娇弱不堪的秦玉甄,陈青醁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她曾经走过无数的坎坷,也经历了太多的无奈。世事消长盈虚,天地至理,她这一世,要想和秦玉甄相亲相爱,就必要伤到她身边至亲的人。人啊,世上就没有人能真正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佛说贪心、嗔恨、愚痴乃世间三毒,她陈青醁妄念太深,而秦玉甄执念太重,诸烦恼恶业便由此而生。
现在她陈青醁能恨谁?她谁都不恨,她只恨自己,恨自己此生为人却无能为力,恨她们的爱就像那花儿,开了,落了,却无法结出果实来。
辰时刚过去的时候,一直呆在前庭一个小院的秦天望开始不耐烦起来,这里除了一个服侍的丫鬟,竟连个问的上话的人也没有。
他满厅里转了几圈,大声喝叫着丫鬟:去,你去叫何义过来,你问问他什么意思,把我搁这里就不管了。
丫鬟很为难,何管家只叫她一步不离的在这里伺候着,别的什么事都不能打听,她又哪敢走动。
堂少爷,要不,你还是吃了早饭再说吧,你看,这菜都快凉了。
秦天望哪有心情吃饭,自从昨晚上他偷偷进秦府告诉了老爷子那些事,他就一直指着自己能仗着这次的事出把力重新回到秦府。可这一早上都过去了,外面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天望扬起手骂道:你这死丫头,叫你去就快点去!
小丫鬟怕他,一看秦天望举起手就吓得连连后退。
还指使不了你了!秦天望气的正要上前打人,门外就传来了重重一声咳嗽。
伯父
秦天望见秦老爷子缓缓从门外进来,忙缩回手换了一个脸色,伯父,你来了。
秦仲崑面无表情,伸手打发丫鬟出去后就走到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秦天望规规矩矩站着,一对眼珠子却东转西转。
玉甄这事,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过?良久,秦仲崑沉声问道。
没,没有,伯父,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秦天望毕竟还不傻,这老爷子最顾颜面,要是他把这事一说出去伤了他的面子,别说他能不能回秦府了,指不定在这贇州城就呆不下去。
伯父。秦天望上前一步道:你放心,这事就连我外面那个女人都一句没说。除了我,没第二个人知道。
秦仲崑这才点点头,你到底还不傻。
这句也不知是不是真夸他,秦天望想笑又没笑出来,伯父,你看,我这
等会何管家会叫人过来安排。秦仲崑看了看四周,站了起来,这大冷的天,你先把饭吃了。
秦天望大喜,连连道:知道了,谢谢伯父。秦家人丁不旺,他秦天望身上毕竟还流着秦家的血,秦仲崑就是再不认,他们也是一家子血脉骨肉。这不,老爷子竟然还关心他吃没吃饭。
秦天望心情一好,胃口也就好了,等他把桌上的饭菜吃的连汤都不剩的时候,那何管家终于来了。
唷,何大管家,你可来了。
何义扯出了一张笑脸,说:堂少爷久等了,咱们走吧。
秦天望哼了一声,摆上了少爷架子,没动。
何义干笑了两声,说道:堂少爷,请吧。
秦天望这才昂首阔步走到前面去了。
门外垂手等着几个护院,等何义过去了,才一步步跟了上去。
秦天望想着的是回之前的西院。
他一向就是住在西院的。
从前院的一个月门出来,刚走到墙角一带游廊时,他头上突然被人兜头重重打了一闷棍,秦天望还没来得及痛,翻了两个白眼后一头就栽到地上去了。
第69章 根本不信
一个晃荡, 秦天望从疼痛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这里好像是一个马车里面, 他后脑勺生疼, 除手脚被绳子捆死以外, 连嘴巴都被块破布堵的死死的。
呜呜呜
秦天望手脚并用,挣扎了半天,也没半丝松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秦天望筋疲力尽又绝望,他遭了何义的黑手, 还不知道有人要把他带去哪里。
他想的太简单了,早知道这样, 他就不该想尽办法回秦府, 他现在后悔的不行, 秦老爷子爱惜名誉, 要是自己先弄到一笔钱最好,若实在不行, 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车外有人说话, 不一会,一人说道:先停停, 进去看看人还有没有气, 万一半路要是死了,咱们也不好交差
是是是,先看看。
马车停了下来,有人掀开了帘子, 哟,堂少爷,你醒了。
秦天望瞪圆两只眼睛,狠狠看向来人。他内心咆哮:杂种羔子!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下手,看我饶得了你们!
刚刚说话的是秦家那个护院头领,他看了看秦天望扭成了麻花样,笑眯眯说道:堂少爷,得罪了,这是老爷的意思,你呐,就好生呆在这里。你瞧,这大冷的天,路程又远,我们几个也辛苦。
秦家城外的一处田庄离贇州城五六十里路程,虽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可是这片田庄地处偏僻,进出的路蜿蜒曲折延绵几十里,路上又崎岖不平。这一趟去肯定艰难。
唔唔唔唔唔唔唔秦天望的意思是:你们,你们放开我。
不过显然那护院头领误会了他的意思,可不是怎么的,我们太不容易了,等出了城,还要再赶几十里路。这一路风吹雪打的,哪像堂少爷你,呆在马车里风刮不着雪下不着的。
秦天望气的差点窒息:好,好,你们这些王八东西,早晚一个个都要死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