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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被陆缱冷漠的态度给冻到了,陆萱的肩膀微微抖了抖,她眼中浮现出水光极快地垂下脑袋:“嗳,你的事我前些年也听说了,是…家里对不起你,如今能亲眼瞧见你过得很好,我也就心安了…”
    她又抬首对着姜兮月胆怯地一笑:“这位小姐,十三…是个好孩子,她没有对不起谁,求你别那么说她……”
    被个落魄户上赶着搭话,姜兮月本来是要骂的,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眼角瞥见陆缱的脸色,她突地噎了一下,就让宋如姣抢了先。
    “哪来的不知轻重的婆子,你也不打量这里可有你求情的地方!”宋如姣叱完眼珠子一扫,先离那凶神恶煞的女伙计站远了两步才继续嘲道,“再说了,你倒是好心,却也得看某些个白眼狼领不领情呐。”
    宋如姣到底没敢直接念陆缱的名字,她心里头还在发憷,若真论打起来,她们这边带的人虽多,但奈何稻芳斋的几个疯子看起来像是会拼命的,自己这边可不占便宜。
    这么一想宋如姣又退了两步,还拽了两个丫鬟挡在自己跟前,其他小姐见状连忙效仿,倒是姜兮月一时慢了半拍,待她察觉时身后的人已经与她拉开了距离,更气人的是连蒹葭和关雎都随众人退了,竟留她一个人傻站在桌边,面对虎视眈眈的稻芳斋一行人。
    姜兮月一口气噎在了穴口,偏她还要y撑住场子,若她也退了,可不等于说是自个这边全都惧于陆缱的y威了么。
    姜兮月一边大骂宋如姣这个小贱蹄子过完嘴瘾后就自己缩了,一边拿眼睛去瞪陆缱,可你猜怎么着,陆缱一不看天二不看地,只用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望着虚处,竟是在她姐姐说完话后就像是放空了神一般,对周遭万物都漠不关心起来。
    “喂!姓陆的…”姜兮月不乐意瞧她那副石头刻出的模样,便出声喊道,黑不见底的眸子幽幽转了过来,姜兮月还想拿话再去激她两下,便见一道娇小人影风一般地刮进了棚子。
    阿瑶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去湖边打水顺道折些兰草的功夫,姜兮月就如苍蝇般寻缝叮上了她家小姐,她把小水桶往地上一顿,用兰草蘸着湖水就往姜兮月跟前的地上甩:“今日上巳,百晦尽除,脏东西统统都得从我家小姐身边闪开!”
    湖水珠子被甩得到处飞溅,姜兮月惊叫着跳开,就差一个指头尖她就要被水泼了脚面,姜兮月立时找到了出气筒,指着阿瑶骂道:“谁给你的狗胆敢这么泼本小姐的?!”
    阿瑶把兰草往桶里一插,卡着腰道:“我照规矩除晦,泼到哪儿是哪儿,谁让你自个没选好地方!”
    “好一个死嘴黏牙的丫头,跟你主子一般地欠收拾!”姜兮月指着阿瑶竖眉毛瞪眼睛,却再没敢发话要上来打人。
    一时间阿瑶替主出征,与姜府二小姐唇枪舌剑了起来。
    陆缱只在阿瑶进来前浅浅地看了姜兮月一眼,便恢复了无动于衷,众人都被棚子里的斗嘴吸引了目光,只有她知道,棚外的妇人在遭了斥责后像是怕再开口会被贵人降罪一般,沉默踌躇了片刻便转身走了,连招呼都未曾再打一声。
    三月的春风拂在人身上已经开始显得和煦,陆缱的指尖却莫名地凉了。
    当晚回了村里的老宅,陆缱如往常般瞧了会儿账本便吹灯歇下了,她一向好眠,自从十五岁醒来后即使条件再苦,都从无一梦,但是今夜她却怎样都睡不安稳,恍惚间她似乎重新变作了短手短脚的孩童,从这间书房离开,在后宅众多院子前奔过,跑到最靠北边的小院前,穿过月亮门,温润娴静的少女坐在院里的梨树下抬起头来,朝她招招手:“十三郎快来,昨日你嫌陆放翁的诗听着心头堵,今日阿姊为你寻了些讲花讲草的词句,你听这首——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兰秋香风远……”
    “…………松寒不改容。”
    月光渐没的初晨,陆缱对着灰蒙蒙的院落推开窗子,中院里面恰巧栽了一颗杉松,在太阳还未升起的大地上矗立成一道模糊高大的黑影。
    陆缱在想那个教导她要为兰为松的少女,记忆中的她明润如玉,虽然性格温和却也外柔内刚,自有一番精气与风骨,究竟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才让岁月将她的腰脊都压弯了,在人面前显得畏畏缩缩,卑微不已。
    太阳逐渐冒出了头,地上的霜被照得闪闪亮亮,似乎是被那亮光刺到了眼睛,陆缱啪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吃午饭时她叫来了店里的管事,让他去镇江府高资镇打听一个姓徐的大户,待收集清了他们家中十年内的所有大事,再回来将来龙去脉禀告于她。
    陆缱的管事都是从村中或店中的能人中选拔出来的,吩咐去做事的这位向来精细稳重,只来去不到半个月,他就拿着一本记事簿子回来复命了。
    陆缱却是万万没想到,她暗自埋怨的那个嫁了人就忘了娘家的十二姐,早在陆家倒了的半母审就被休弃做了下堂妇,徐家也是好狠的心,失去了有钱娘家的媳妇他们给了一纸休书并不算完,还要把人圈在府里,名义上说是不忍她没了去处便留下当作妾室养着,实则却是让她做着下人的活,新来的大妇百般磋磨她,她却念着自己的一双女儿苦苦支撑,好歹撑了几年,然而祸不单行,徐家的男人犯了事,偌大的府邸都被抄了,徐家人都被判了流放,奴仆全部充作官奴,而陆萱因着当年被新妇比迫签了卖身契,也沦为官奴在官府的奴市上被卖进了京中一家四品官员的府邸中。
    这位管事心思极细,当他查到陆萱此人时便已猜出了东家派他去打听消息的目的,于是分外留意陆萱的动向,将她如今身在官员的哪处宅院也一并调查到了,据他所说,官员院子里的具T情形不好打听,但可以确定的是,陆萱如今是在官员城郊的别院里做事,应该g的是粗使的活计。
    如此禀报完,管事头次见到了东家动怒,她捏着簿子的手指将纸面都给肉得变了形,那双极黑的眼睛里狂风大作,几乎散发着疯狂气息地盯着手中掀开的那页簿子,那上面的字似乎化作了刀剑在她的瞳孔中跃动,立时便要跳出来择人屠戮。
    “东家。”管事喉中紧了紧,唤她一声。
    陆缱紧紧闭上了眼睛:“谢管事。”
    谢管事忙正身:“小的在。”
    “我记得杨府的老夫人我曾为她诊过脉,”陆缱听谢管事应了声后道,“麻烦帮我备车再准备上一封厚礼,我们这就去杨府要人。”
    一路上陆缱并没有想许多,姐姐的奴籍是官奴之后要如何消去,姐姐的一双女儿现在何处该如何寻回,徐家的畜生又要怎么报复,这些她都要等到接回姐姐后再去考虑,陆缱只是陷在无尽的懊悔中,任凭恨意将自己吞食。
    如果不是她自诩看淡人情凉薄,又怎会多年来对镇江那边问都不曾问上一句,她怨恨此世不公,赐予她怪物身子,还怨恨所谓亲人个个居心叵测,无一真心对待于她,就连幼年看似疼爱自己的姐姐,也能在她深陷苦难之时轻易抛弃了她。
    陆缱知道世人皆苦,却总认为自己之苦尤甚他人,岂不知她早就大错特错。
    她觉得心中有一团毒火在舔舐着五脏六腑,几乎就要烧穿自己这身皮囊,扑出来焚尽周身一切,而这火在听闻姜兮月正巧提前一天已将陆萱要到了国公府的时候,直接将她的双眸燃得幽亮。
    “若那妇人如此重要的话,不如老身让我的大儿媳陪陆大夫去国公府走上一趟,她与国公府的四房夫人还是能说上些话的。”杨老夫人并不太愿得罪了眼前这位神医,不由得迎着陆缱隐隐泛出红光的瘆人眸子说道。
    陆缱烧得殷红的唇瓣微启,拧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不必如此,我与国公府的二小姐也是熟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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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本来很长,但考虑到肉文原因还是删删减减给精简了,毕竟不能太喧宾夺主(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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