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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清很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忽然变得如此糟糕。
    几天前大家还在沧琅宗里过着悠闲平和的生活,昨天她才刚刚赢下初试,和师父切磋,准备第二天的比试。
    可是一夜醒来,一切都变了。
    原本无数人期待的最大的盛典断壁残垣、血流成河,修仙界曾经人畜无害的灵兽们发狂失控,成了最可怕的敌人。
    修仙者们本该在切磋台上论道的,如今却刀兵相向,昨天还陪着她修炼的楚执御也失去了意识……
    她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修仙界是否也像是这里一样混乱,会有很多人受伤吗?那些门派里的年轻弟子,在仙城里居住的普通百姓,兰若城里她曾经的小伙伴们,她们还好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切忽然变得如此糟糕了?
    白泽一直在愤怒地挣扎着,念清紧紧地抱着它的脖颈,眼泪被柔软的白毛拭去。
    就在这时,齐厌殊压在它身上的威压忽然被白泽撼动,它的身上忽然迸发出极大的力量,猛地击碎了齐厌殊的桎梏!
    “清清!”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众人再要上前,却被白泽的力量挡了回来。
    崩塌的烟雾散去,只见白泽立于废墟之中,它的眸子泛着红光,喉咙响着威胁的低吼声。
    念清在它的双爪之间,被白泽的身形笼罩。
    就在这时,仙城头顶的巨大血阵更加闪动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大钟的响动在天空扩散着。别说被它控制的白泽,就连普通修士听了这不间断的嗡嗡钟声,都觉得头痛欲裂。
    白泽低下头,血红的眸子看向小姑娘,它呲着牙,不断地靠近她的面庞,可不知为何,它又忽然剧烈摇起头,像是要摆脱什么一样。
    “御御,你可以的!”念清毫不惧怕,她伸手摸向它的胸膛,眼眶泛红,声音却坚定道,“对抗它,不要让它赢过你,赶走它!”
    楚执御仿佛在看不见尽头的混沌海浪中起伏,他昏昏沉沉,唯有念清的声音,每一次都带来些划破黑暗般的光明。
    他失衡了,可也是第一次如此强大。他甚至能够透过那凶兽去感受到周遭的一切。
    他感觉到清清流泪了,她是一个从来都不哭的孩子。她这样伤心,是因为他吗?
    楚执御挣扎着,他的意识被包裹在黑暗的泥土里,他奋力、奋力,终于顶破了头顶犹如千斤重的泥沙,换得了短暂的清明。
    他抬起头,凶兽也抬起头。
    他们的眼睛‘看’到了同样的景象。
    无数发狂撞死在结界上的妖兽倒在已经被血污沾染的屏障边,它们的尸首很快被同伴撕咬殆尽,结界旁森森白骨已经堆积成山。
    昏暗血红的天空将原本漂亮的月明仙城映照得犹如人间炼狱,街道上到处都是血迹,房屋里安置着死去的修士尸体,也有些重伤者在不断惨叫。
    妖兽已经杀完了,战争却远远没有结束。
    仙门宗主长老还有精英弟子们与世家的子弟打成一团,所有人都红了眼睛,仿佛头顶的巨大血阵影响的不仅仅是妖兽,更是所有人,他们被激发出最凶残狠厉的一面。
    凶兽逐渐安静,白泽抬起了头。
    白泽的眸子看向更远方,整个修仙界已经陷入混乱。除了提前做好准备的世家家族,各大仙城、门派都已经乱成一团,成群结队发疯了的兽潮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得了。
    这……这还是修仙界吗?
    年轻的白泽怔怔地看着这幅炼狱景象,看着这些与它本无关联的人。
    楚执御想起夏天悠闲清凉的风,师父和师兄们在喝茶说话,他和清清蹲在一边,在地上比比划划,旁边放着饱满甘甜的水果。
    他想起沧琅宗一起去不同的仙城,去人界,去见识那些风土人情不同的城镇,街道上总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路边好心的店主会因为他眼巴巴地看着摊子上的东西,而笑着送给他一个。
    他脑海里更多、更多的是小姑娘,是沧琅宗、长鸿剑宗,是麒麟,是鹤羽君,是见过的所有人。
    神兽一生十分漫长又任性,是否成长,只是随它们的一念之间。
    想要一直陪伴虞松泽的麒麟不想长大,便一直都是幼崽的模样,仿佛这样才能将时间停在这里,永远和它想要的家人生活在一起。
    而楚执御因为遇到了虞念清,才决定要长大。
    原本他只是个犹如白纸般干净纯粹的孩子,身上带着洗不掉的野性,相比于做复杂的人,他更情愿缩在狼形之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感她所感,学着她去做一个人,去体会小女孩所爱的这个世界。除此之外,他好像从来没下过任何决策,仿佛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可是在这一刻,在注视着犹如人间炼狱般的修仙界,楚执御第一次迸发出了自己的念头——他想要保护这个世界,他想要和所有人像是过去那样生活。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强烈到不断地在他的胸膛之中凝聚,形成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原本犹如铁链般束缚着他的刻印忽然变成脆弱易断的草绳,少年抬起头,他奋力挣扎着,黑色的海浪不断褪去、前方的光明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站在废墟上的白泽扬起头颅,仰天长啸,所有人不由得稳住身形。
    白泽的身上的红纹似乎在渐渐褪去,丑陋的鳞片也逐渐消失不见,尾巴一甩,原本分为的三股细尾重新归为一起,周遭的戾气也逐渐消失不见。
    念清怔怔地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眸子。
    那双眼眸比大白泽的眼睛更浅、更年轻,不似深沉的大海,反而像是干净清澈的湖面。
    他们互相注视着,念清尾音微颤,“楚……楚执御?”
    看着它的眼神,她下意识伸出手,还没摸过去,白泽便主动贴了过来,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它后退两步,开心地在废墟上左右横跳,看起来又像是长了角的狼狼了。跟它爪子差不多大小的麒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晓它好起来了,也汪汪叫着在旁边撒欢。
    一大一小两个神兽这次终于没有打架,年轻的白泽低下头,与踏雪碰了碰。它已经很轻了,仍然把小麒麟拱得翻了个跟头。
    白泽抬起头,它迈开步子,踩着空气向着空中飞去。
    结界外,控制着血阵的吕观海看到它恢复了意识,顿时变了脸色。他口中的古文邪咒念得越来越快,白泽的脑海里,刻在魂魄上的烙印顿时一痛。
    只不过这次他的把戏不能如愿了,白泽疼的偏了下头,然后便继续向着天空跑去,它的双眸闪过蓝色的光芒,纯净的瑞兽之力粉碎了自己脑海中的烙印,也让结界外的巨型血阵碎为齑粉。
    如此大阵仗的上古邪阵忽然被打断,吕观海受到的反噬可想而知,他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白泽却暂时顾不上它,它看向远处的山川河流,看向无数失控的妖兽,白泽仰起头,它再一次发出长啸。
    只是相比于之前可怕的嘶吼,白泽真正的声音并不骇人,反而动听又带着纯净的祥瑞之力。
    白泽晓万兽,通天下,更有一令号召天下万万兽之力。这也是为何玄云岛将主意打在它身上的原因,如果真的能驾驭白泽,那该是什么样的光景?
    白泽的力量不断地向着四周扩散而去,没过一会儿,小麒麟也扑通扑通地跑过来,随它一起仰头嗷呜起来。
    瑞兽之力净化了所有被妖化的灵兽,整个修仙界的兽潮戛然而止。
    玄云岛太过野心勃勃,连祥瑞的主意都敢打。如今却也阴差阳错,他们酝酿了几百年的阴毒诡计,在瑞兽的净化下荡然无存。
    结界外,前一刻还血红着眸子拼命撞击的灵兽们纷纷停了下来,它们的瞳孔重回清明,疑惑地注视着彼此,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这里。
    “不——”一声愤怒的声音响起,吓得灵兽们一瘸一拐四处奔逃,黑压压数万灵兽顿时向着山里跑去。
    结界外,吕观海狼狈不已,他被邪阵反噬,浑身瞬间苍老干瘪,胡子上还残留着血迹。
    他红了眼睛,几乎癫狂地抽出剑便向着结界斩去,像是想要杀了白泽泄愤。
    他一边攻击着结界,一边怒骂道,“岳自成,你还有没有骨气,吴忠勇没了,我也要死了,曾峰下落不明——你呢!你在何处!这就是你的计谋吗,你想要借刀杀了我们对吗!岳自成,出来、出来!”
    短短剑招之中,吕观海越来越老、竟然已经有骷髅之相,他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凌厉而嘶哑,像是索命的厉鬼:“岳自成——岳自成——你永世不得飞升,永世——”
    当啷——吕观海的剑从天空滑落。
    一阵风吹来,半空中的白骨犹如齑粉般散去。
    这一切,少年都没有看到。
    将瑞兽之力推向全修仙界之后,年轻的白泽耗费了所有的力量。它在半空中重新变回白狼幼崽,失去意识,向着地面跌落。
    与此同时一道长长的黑色身影穿过天空,黑龙幻化为衣着黑袍的秦烬,他接住小狼崽,缓缓落在废墟当中。
    “御御!”
    清清跑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白狼,抱在怀里。
    看着沉睡着狼崽,众人一时间神情复杂,有点动容。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傻里傻气只会跟着清清转悠的小狗——不对,小狼崽子竟然会立这样大的功劳?
    前世灭世,兽潮要占一半。如今竟然就这样被它解决了。
    苏卿容感动道,“孩子大了,真争气。等回了门派,一定要给他好好补补,一天至少吃五顿肉!”
    在昏迷之中,听到肉这个词,小狼崽的耳朵条件反射地动了动。
    愁云惨淡的一天,众人第一次露出笑意。
    第147章
    兽潮结束,月明仙城外的结界也打开。
    虽说已经不必再与妖兽作战,可世家与仙门之间却打得难舍难分起来。
    仙盟宗门没有防备,此次是认真来参加大会的,带的弟子全部都是精英。而虽然玄云岛是忽然决定提前几天动手,但在万宗大会催动兽潮的事情,世家早就知道。所以此次只带了一小部分精英手下,剩余的都是充数的普通弟子。
    所以越打,世家商盟便越露怯。
    看到结界已开,世家立刻开始撤退。
    若是平常,仙盟宗主们恨不得将这些人赶尽杀绝,可是兽潮刚散,他们都更担心自己的门派,所以便没有去追,而是先清点伤亡,准备回到门派之后再秋后算账。
    齐厌殊担心鹤羽君。哪怕是一对一,他也怕自己师弟吃亏。
    毕竟过去鹤羽君还是叶枕枫时,他修为低下、只能忍受玄云岛欺辱他的回忆仍然深深刻在齐厌殊的脑海里。哪怕如今齐厌殊知晓叶枕枫已经是鬼修大能了,作为师兄习惯性想保护他的习惯还是很难改回来。
    齐厌殊与宋远山交代了一下,便飞出城去寻找,没想到正好看到鹤羽君回来。
    鹤羽君一贯的爱面子,他身上干净整洁,没有一丁点血战过的样子。
    “你没事吧?”齐厌殊左右打量着他,确定鹤羽君确实没有受伤之后,他才说,“曾峰那老东西呢?”
    “自然是归西了。”鹤羽君打开扇子,他摇了摇,笑道,“我都与你说过,我如今很厉害。”
    鹤羽君两世为人,做那鬼魔君主也做了数百年的时间,已经是个极成熟又狠辣的人。可如今他仅仅是杀了个仇敌而已,却忍不住在师兄面前炫耀,像是个刚取得成绩就想要夸奖的孩子。
    “不错。”齐厌殊松了口气,他真心夸赞道,“你小子真不得了,现在都这么厉害了。”
    鹤羽君笑笑,心情不错地与齐厌殊一同返回月明城。
    说这些就已经够了。他自然不会说自己等着报仇雪恨这一天等得太久,他又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当初曾峰等人是如何折辱他的,他都在老东西死前百般还了回去。
    哪怕这样,他都已经很收敛了。
    如今齐厌殊是好人、虞松泽是好人,甚至前世和他没有任何关联,让他只能远远仰望的长鸿剑宗宗主宋远山如今也算是他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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