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妍惊奇,待看清他微垂的眉目,心下又立刻否定了这个结论。
此人面皮白净,五官端正,两道长眉倾斜着飞入两鬓,一双眼睛底下泛着明显的青色。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啊?”
宁妍脑子一抽,这句话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说完她就后悔了,有身份有地位的公主殿下怎么能莽撞呢?
果不其然,杜锦中讶然抬眸,待对上宁妍的眼睛,又迅速垂了眼帘,清咳了一声道:“回殿下,奴才只是偶患失眠之症,奴才多谢殿下关心。”
“嗯……”宁妍尴尬地应了一声,咬了一小口手中的青麻糍,试图揭过自己的失态。
话说这人进来了这么久,宁妍都没放下那块青麻糍。这会儿不过咬了一口罢了,倒觉得手腕有点儿发酸了。
宁妍放下筷子,慢吞吞地嚼着口中的青麻糍,偷偷瞟了两眼桌前弯腰弓背的男人,心思却又活泛地转到了别处。
刚才他抬眸那一瞬,已经足够宁妍看清这小太监的相貌了。身量比她见到的其他太监高出不少,五官也挺端正,还是一双凤眼。
看着就舒坦。
好吧,宁妍承认她确确实实就是个颜控狗,颜值即正义在她这里也不是说不通。
不知道他在哪儿当差,看这穿着也不似普通的公公,不过年轻得很,应该是个小管事之类的吧。
要是能把人挖过来就好了。到时候她这长宁宫里就是一溜儿的帅哥美女,带出去走动,一定相当威风。
可惜这公公显然之前和她是认识的,方才宁妍言语就有些过了,如今再贸然开口,只怕会引人怀疑。毕竟不论在哪个朝代,只要是混皇宫这一块儿的,那就没几个真正的善茬。
还是待会儿私下问问春鸢和青之吧。
“咳,”宁妍轻轻地咳嗽一下,“公公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儿就赶紧走吧,她还要向春鸢她们打听事情呢。
宁妍深以为,她这逐客令下得够明显了,这小太监要是识趣,一定会麻利地告退。
杜锦中确实如宁妍所希望的那样,作揖告退了,不过嘴角却忽地噙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还请公主保重好凤体,奴才告退。”
薄唇紧抿,嘴角同时又往两边牵起。
宁妍疑惑不已,却没留人细问。
等到人退出了雕花木门之外,她端了茶盏欲解口中甜腻,未待发问,春鸢已在一旁语调急促道:“公主,您怎么能管督主叫公公呢?万一他——”
宁妍一时没反应过来,青之怒斥了一句:“大胆春鸢!公主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岂容我们奴婢多舌?”
宁妍:“……”
她这个正主还没吱声呢,哼,这些小丫头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春鸢,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不能叫他公公了?难不成他比别的公公厉害许多?”宁妍看他分明就是个太监,难不成是她弄错了?
不得不说,宁妍在某些方面真相了。
“公主慎言!”
春鸢方才是急过头了,才会在公主面前失了规矩,急吼吼地出声提醒。这会儿却见公主仍然称督主一口一个“公公”,惊得她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春鸢压低嗓门,抖着声音道:“公主莫非忘了正月里那一桩事?秋棠正因为在背后碎嘴东缉事厂的事,因此被杜督主命人当场活活打死了!”
宁妍也是因无意中撞见那血腥一幕才大病一场的,醒来也忘了许多事。御医说是受惊过度,刺激到了脑子,这才失了记忆。
“春鸢!”青之低喝:“圣上早已下令不许再提这件事,公主身子还未大好,你是骨头发紧了,想进东厂牢狱松快松快吗?”
春鸢骇然,双腿一弯,身体软倒在地,脸蛋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是了,她光想着让公主莫和督主正面对上,却忘了即使是圣上也对督主有所忌惮,早就对正月里的事下了封口令。
如有多舌者,可报锦衣卫当场格杀。
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居然不怕死地再度提起来了。
宫中各位主子大人的势力交错复杂,眼线更是无处不在,方才她的声音那么大,春鸢心知自己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跌坐在地上全身发抖,倒是没再敢多说一个字。
春鸢和青之这你来我往的对话,莫名地让空气里的气氛变得紧张无比。
宁妍虽然不太理解春鸢为何这么容易就被青之吓住了,不过她敏锐地在春鸢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杜督主?杜?”
她抚着手中的茶杯,迟疑道,心中渐渐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春鸢,你刚才说的这位杜督主,他叫什么名字?”
春鸢心知自己已是难逃一死,也不怕犯什么忌讳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东厂督主,姓杜名锦中。”
“嘭!”
宁妍失手将茶杯砸在木桌上,杯内的水瞬间倾倒出来,杯子则在桌上滚了好几圈,又“啪——”地掉到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乖乖……”
宁妍嘴里喃喃,双眼放空,茶水浇了一身都没知觉,急得青之在一旁直跳脚,宁妍任凭青之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擦水,回忆起美男子离开前的那抹意味不明的怪笑,她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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