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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得了!
    他们一个个升斗小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他们只知道,他们得人恩惠都还没来得及报恩呢,若是就这么让恩人走了,他们这辈子都内心难安,毕竟在没有余菩萨的时候, 他们别说不挨饿,菜有油, 出门有衣裤, 就是连最基本的盐都吃不上。
    如今活菩萨要走了,一个个自动自发的,纷纷打探清楚活菩萨今日就要启程后, 大家不约而同的,天不亮的就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悠然山庄外,就是为了尽一份心意,送一送行。
    有那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侗苗壮民,带着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半夜三更就起,举着火把赶了好远的路匆匆到来;
    有那些得过于梵梵的恩惠,甚至家里还有人在悠然庄做活的山民,扛上刚刚猎到的最新鲜的肥美猎物,大半夜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山里出发;
    更有那附近周遭,因于梵梵所做所作为得了济的老百姓,一个个的挽着篮子,挑着箩筐,背着背篓,里头装满了各色家里拿得出手的最好东西,紧赶慢赶的赶到这里;
    所有人大老远的汇聚而来,就是为了给于梵梵来送行的。
    拓宽成两辆车能并行的土路上,刹那间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骑着高头大马从山庄大门,被兵丁拥护着走在最前方的李文衡,一踏出山庄大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个让他内心震动的场景。
    特别是看到这老的老,少的少,一个个扶着手,肩并肩,探头四顾,嘴里口口声声喊余娘子大恩人活菩萨的时候,李文衡叹笑一声,目光朝着身后队伍护在中央的大马车一指,“你们的恩人在辆那马车上……”
    不高的声音才一落,刚刚还围堵在李文衡跟前的百姓们,如潮水一般,立马一窝蜂的往马车跟前挤。
    这么大的阵仗,立刻把窝在于梵梵怀里睡懒觉的烨哥儿惊醒。
    耳边嗡嗡嗡的,视线透过他小舅舅掀起的车帘一角看去,烨哥儿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喊娘亲。
    于梵梵赶紧抬手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安抚着,双眼透过微微挑起的帘子看了眼外头,而后皱眉,瞧着挑帘的弟弟,“东升,怎么这么多人?”
    前头四更天的时候,门卫就来报说,自家庄子口陆陆续续来了很多的人。
    当时自己就纳闷诧异来着,心说最近自家山庄也没放出要招工的消息,怎么突然就来这么多人呢?
    不过后来知晓,这些人来了后也没行动,就在庄子外头聚众窝着,于梵梵倒也没多说什么,也没赶人,只是让大厨房加了个班,给外头的人熬了几大锅热乎的汤送出去后,转头就赶紧让人通知了李文衡,心说为了以防有变早走早好。
    这不,明明该是天大亮后才出发的,他们五更天就动了。
    然再提前出发也不成了,一行人出门就被堵的动不了,老百姓也没那武器,更不是乱民,李文衡也不能下令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不是?
    结果一个犹豫,面前的人山人海立刻就围拥了上来,密密麻麻的人头,哪里还是先前门卫来报时才几十号人?这怕不都有好几百号啦!
    才想着是不是要让东升去前头请李文衡下令,让随行的官兵不伤害百姓的开开道,大家赶紧走呢,车厢外就传来了一声声激动的喊声。
    “余菩萨,余菩萨……”
    这是喊谁?谁是菩萨?
    于梵梵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儿子,示意小家伙到自己背后,她特意扑的宣软被窝里去睡,自己则一步上前掀开车帘。
    结果手才把车帘掀开,外头为首的那位老太太,见到她出来后,面上一喜,也不顾身后人的推搡,赶紧高举着手里沉重的篮子就拜了下去。
    “余菩萨,这是老生得了余菩萨您的方子指点,去年在田基上种的黄豆!余菩萨,老生家穷地少,以前没有余菩萨您无私献出来的种田法子,老生一家子一年到头都吃不饱,如今得了您的恩惠,托您的福,老生家稻田一年两轮,田里还养了鱼,田埂更是种了黄豆。
    去年秋下的时候,稻子交了赋税,鱼卖了钱儿买了冬衣过冬,老生一家子不仅再没饿肚子,连下雪都再没再挨冻,这都是您的大恩大德啊!
    老生一家无以为报,如今您要走了,老生羞愧,家中唯有得您秘法种出的黄豆贵重些……”
    说到此,老太太满脸的羞愧,又仿佛是怕于梵梵嫌弃不收一般,急忙又保证道。
    “余菩萨您放心,这些豆子,老生是一粒粒挑拣过的,颗颗饱满,没一颗坏的瘪的!东西不多,还请余菩萨您能笑纳,这是老生一家子的一点微薄心意,万望您别嫌弃……”
    原来,余菩萨竟然是在叫自己?
    可她何德何能啊,又没有做过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在自己庄子上耕种的粮食以及方法成熟后,把它们推广了出去,想着让大家伙的日子都好过一点罢了,竟然就让……
    打眼看着面前的老人家,视线扫过后头涌动的人流,一时间,于梵梵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赶紧蹦下车,一把扶住了老泪纵横的老太太。
    “老人家您快快请起,莫要这样,我也根本没做什么,您老这般可是要折我的寿啊,老人家快起来!”
    说着话,忙拉着老太太起身,结果都还没能把跟前顽固的老太太给拉起来呢,身后的人又接着来。
    “余东家,我们这些人都是得了您大恩惠的,没有您,像某这样的糟污山民,哪里有今日的好日子过?
    某如今不仅能在山里寻了好物去互市换钱,闲了还能到您庄子上工坊中务工挣钱,而您却从未有过看不起某这等子低贱糟污的人,不仅日日茶饭好,工钱也从不缺我们的,更是从未坑过我们,叫我们这等子低贱人也能有钱儿买地置屋。
    余东家,如今这样我们曾经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可都是您给的!!!
    这是某昨日才猎的鹿,一点微薄的心意,不足表达您对我们十分之一的恩情,却是某的一腔谢意,还请您别嫌弃,收下吧。”
    “尊女大人,大人,还有我们,还有我们!
    我们这些外族人,若是没有您,也不会如今日这般,能跟着苗王大人挣钱养家,富裕族人,再不会被人随意欺辱打骂,活的再不像条狗!因着您,山上的果子可以换钱;山上的叶子也可以换钱;连石头上的耳朵都能换钱;曾经炒菜只敢用筷子头蘸一点的盐,如今我们都能敞开了吃!尊女大人,没有您,哪里来得我们这些人的好日子?,这是我们的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有那大老远赶来的散苗,赶紧捧着手里带来的东西,热泪盈眶的大喊着:“是啊是啊,尊女大人,没有您,我们这等子罪人也没法回归族人的怀抱,尊女大人,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山货而已,您就收下吧,若是没有您,哪里有今日苗疆上下盐树遍地,粮满仓?尊女大人,您就是我们的菩萨神……”
    “余菩萨,尊女大人,这是我们家按照您的法子种的麦子……”
    “余菩萨,这是我家得了您的法子种出来的油菜,现榨油的油……”
    “余东家,这是我们得您给的法子,在溪河边开的磨坊新磨出来的精细米粉,您带着路上吃……”
    “余东家,这是我跟风您种的果树,去年结出的最甜的一茬果做出的果脯果酱,您帮我尝一尝吧。”
    “哇呜呜……我,我没本事,呜呜呜……余菩萨,这是我学了您的嫁接之法,嫁接的两株果树,别的都死了,就这两颗活,本想说等秋天结了果子再搬来给您瞧的,结果您却要走了,呜呜呜,我没本事,没别的东西送您,您别嫌弃,带着这果子树陪着您回京好不好?”
    “余东家看我的,我这个……”
    “余菩萨,您看我,看我,我……”
    “东家……”
    “菩萨……”
    这一声声,一句句的,明明是闹哄哄,震的人耳膜都疼的喧闹场面,可头一回的于梵梵却并不觉得吵闹,反倒是心里胀鼓鼓的,酸涩涩的,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里徘徊流淌。
    “大家都起来,别跪了,都快快请起。”,看着那些在人群中捧着自己带来的东西跪下的人,于梵梵哑着嗓音赶紧喊;
    “大家的心意我都领了,只是这些东西我却不能受,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好过的日子也没两年,都把东西带回去吧。”,看着纷纷往自己跟前推的各色东西,于梵梵声声拒绝;
    只可惜,所有人却并不退却,就在身后东升也跳下来帮着自家姐姐,于梵梵目光求助似的看向队伍前头的李文衡,还有自家王父与乌弟的时候,忽然,一阵鸣锣急促敲响,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人群后炸开。
    “让开让开,三江城耆老代表来送余菩萨来啦,所有人都让开……”
    这道声音一起,刚刚还围堵在马车跟前的人群,瞬间散了开来。
    而后,于梵梵跟东升便瞧见,人群自动自发散开的道路尽头,一行十位白发苍苍,身穿得体新衣的老者们,领着一群人出现在了那里。
    说来也是人老不中用了,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都已经九十有一啦!
    这一回若不是为了来给这位,给三江城带来了巨大福音,照拂了整个三江上上下下,乃至整个岳阳郡,甚至是将来的大齐国的善心娘子送行,送属于他们三江上下的真心谢意,他们这些个老不死的也不会跑着一趟。
    因着动作慢,还晕牛车,这不就来晚了么?
    不过好在,好在是让他们赶上了!
    十位耆老们心里碎碎念,为首的那位老者,却已经走到了于梵梵的近前。
    老者见了于梵梵,长满老人斑的一张脸上,浑浊的眼珠盯着于梵梵直打量,看着看着,忽的动作,挥手就要抱拳作揖,硬是唬的于梵梵以为连面前的老者也要拜她,吓的她赶紧一步上前,稳稳扶住老人家的双手,连这个作揖鞠躬都不肯受人家的。
    “老人家,您万万不可折煞小辈。”
    老头儿却朝着于梵梵咧嘴一笑,露出那缺了好些颗牙齿的嘴巴,笑的灿烂又真挚。
    “娃娃啊,不折寿,不折寿啊!乖,来,松松手,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小年轻的折腾。”
    于是于梵梵只能松手。
    结果就是这么一松,老头子们像是得了什么信号早有约定一般,一排五个,站成两排,十位耆老齐齐双手抱拳,深深一礼,给于梵梵作了个揖。
    “老人家!”
    于梵梵惊的急忙跳开,结果为首的老人却笑呵呵的抬头。
    “小娃娃,你莫急,这是你该受的,老头子我们这是谢谢你,给我们整个三江城带来的活路啊,所以小娃娃,别躲昂。”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头人笑呵呵的说完,不待于梵梵再开口,也是根本没想给他拒接的机会,老头往身后探首,枯瘦的巴掌一伸。
    身后跟着前来护卫他们这些耆老的儿孙后辈,还有村子里,城里,镇上跟着来的那些保甲、里长、镇长等等纷纷会意,一个青蓝布包边,白布打底,做工精细的华盖,额,不,不是华盖,是伞!对就是伞!
    一把巨大的,且做工精细,边沿还垂着很多黄色布条的巨大布伞,就这么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人群中有那见多识广的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失声惊诧:“我天,万民伞!”
    是啊,可不就是万民伞么!
    白色伞身,还有那一条条垂落的黄布条上,一道道,一笔笔,记录下的,可不就是三江城上上下下所有人,万万名对于梵梵这位菩萨的真挚谢意?
    “吼!这有意思了,只道这世间只有一心为民的官员,回京述职,或是告老还乡,才能得这么个稀罕玩意,如今咱们大齐朝上上下下一百多年了,有生之年能得这么个玩意的官员,从上到下,怕是一双手也能数得过来吧?”
    高头大马上,回头看向人群中矗立着的那把华丽大布伞,季将军不由感慨。
    边上的小山子见状,都没顾上去看身后自家主子那闪着亮光的表情,他只看着这偌大的万民伞不由感慨。
    “一个小小女子都能得到多少男儿、官员们,想死也想不到的好东西,啧啧啧……这位余大娘子将来也了不得啊!”
    是啊,可不是了不得么!
    且抛开这女人走狗屎运得到的苗疆尊女身份不说,就只说这么一把扇,在大齐王朝内,只要她不谋反,这辈子犯再大的错都性命无忧啊……
    随同李文衡前来的很多将士、官员心里不由暗暗感慨,那羡慕的眼神却是怎么都抑制不住。
    然而,眼下激动不已的于梵梵自己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伞的重要性。
    大家盛情难却,特别是眼前的耆老们,一副她不收下这份心意,他们就要再拜下去的模样,于梵梵无法,只能连连道谢的,跟弟弟一道上前亲自收了这万民伞。
    结果倒好,这群来送行的百姓们,看到她连伞都收了,一个个就不甘落后的,非要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送上来,怕于梵梵再拒绝,有些人多精明啊,连装东西的家伙事都不要了,撂下东西就跑路。
    而后这就跟传染病一样,大家见状,一个个有样学样。
    于梵梵是拉得住左边,拦不住右边,拦下了右边,又叫跑了左边,让她应接不暇,连点反应追上去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了,面前除却自己的队伍跟人,还有慢吞吞,笑眯眯的耆老一行以外,自己眼前瞬间就清空了下来,独留下一地的东西……
    李文衡跟代濮桑昌一看,不由就笑了,连乌都胆子忒大的上来打趣她这个姐姐,说是这一路上大家的伙食都有了,不用朝廷再操心花银子了。
    然而,此刻调侃打趣的李文衡等人还不知道的是,还真叫他们料中!
    这送行啊,到此根本就不算完!
    去往三江城,然后转道上官道,出岳阳郡的接下来日子里,这样的情况还常常发生,可以说,于梵梵仅凭一人,真就能给朝廷省下回程不少的伙食费,当然了只是这么说,朝廷还没这么小气,不过于梵梵的收获却是真心的多,队伍不得不增加了好多车,就这还临时处理了不少。
    有城中商户的谢礼;
    有来往商队的谢意;
    更是又同样闻讯而来送行的老百姓;
    还有如李文衡来时歇脚的茶僚野店一样,同样得到了于梵梵的启迪恩惠,以前是没机会报答,结果知道于梵梵这位恩人要进京去了,听得留言,对消息也一知半解的村民们,一致要无偿的好好招待他们一顿,硬是全村发动,在茶僚给他们这千百号人,做了一顿答谢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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