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蕴沉下脸来:“若婷,我和你说过的事情你又忘了?有些事不是你能够置喙的,尤其是你表哥,他身为汝阳王,无论是公务还是私事,都是关系汝阳的大事,不管怎么做都有他的道理,你若是指手画脚的,出了事你能担得了几分?”
桑若婷气鼓鼓地咬了咬唇:“可我是他的表妹,是你的女儿,连说说我的喜好都不行吗?我就是喜欢明珏姐姐,她才貌双全、品性贤淑,我就是想她能当我的王妃嫂嫂,别的人我都不喜欢。”
程双蕴气得头疼:“那是你表哥的王妃,用得着你喜欢?你再这样由着自己性子下去,我看连你自己喜欢的都未必会喜欢你了。”
桑若婷的脸色变了,双唇颤了颤,眼圈渐渐地红了:“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嫌弃我烦嫌弃我笨,我就不该从京城跑到这里来。”
程双蕴惊愕地看着她:“若婷,你在说些什么呢?”
“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桑若婷哽咽着道,“你对别人都亲和宽厚,对我却天天板着一张脸,也不教我骑马射箭,罚起我来从不手软,我的手都被你打得肿成个馒头了,连明珏姐姐看到都心疼得落了泪,你却半点都不在意,只想着讨这个顾宝儿的欢心。”
顾宝儿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想替程双蕴说话,可这个时候她一开口,不啻于火上浇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孟凭澜皱起了眉头:“若婷,怎么可以这样对姨母说话?”
“反正你们都不喜欢我了,我就算再乖也没用。”桑若婷气恨地道,“我讨厌这个顾宝儿,你们非得捧着哄着,还把她弄进府里来了,我看再过一阵子,你们就拿她当你们的女儿、你们的表妹了,我……我自己一个人回京城去,再也不要你们管了!”
她越说越伤心,把筷子一放,飞一样地跑了。
顾宝儿忍不住苦笑,桑若婷现在可能说的是气话,可若是她日后知道程双蕴真的打算收她做义女,可能要恨她一辈子了。
“我去看看她。”孟凭澜站了起来,“姨母,你别难过,若婷应该只是一时气话。”
“不用。”程双蕴摇头示意他坐下,沉声道,“你别惯着她,她现在不吃点苦头,日后苦头更多。”
“程夫人,桑姑娘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结?”顾宝儿委婉地问,“不如和她好好聊聊,开解开解,我的事不着急,还是先别刺激她了。”
程双蕴恍惚了一瞬,摇头道:“没什么,这丫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别担心。”
“这样吧,”她又想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过去看看她,你们俩慢慢吃,吃完便回去休息吧。”
到了这个份上,这晚膳吃得也没滋味了。
幸好,两人也吃得差不多饱了,便让人撤了饭菜,稍作休息之后,一起回到了云茗苑。
在路上的时候,顾宝儿刻意和孟凭澜拉开了点距离,一进院门,她忙不迭地催促:“已经很晚了,王爷你明天一早还有公务,赶紧回去歇息吧。”
孟凭澜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里走去。
顾宝儿一溜儿小跑跟了过去,小声在后面提醒:“王爷你忘了吗?刚才你答应程夫人了,要克制些,和我保持距离……欸……”
她轻呼了一声,身体被拽得失去了平衡,跌进了卧房里,“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
“此地就你我两个,谁看得到我们在做什么?”孟凭澜将她压在了门板上,在她耳畔哑声问,“一天没见了,你都不想我吗?刚才我去别院的时候发现你不见了,吓得不轻,你就不补偿我一下吗?”
顾宝儿被这温热的气息弄得酥麻,慌忙偏开了头,又羞又气:“这都看了一两个时辰了,你还要我怎么想你,还想要怎样补偿?”
发髻上的芍药落入了孟凭澜的眼眸,他的呼吸一滞。
娇嫩的花瓣柔软,和顾宝儿白里透粉的脸颊互相映衬着,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顾宝儿到底是不是芍药花精幻化而来。
双唇落在顾宝儿的脸颊上,原本只想浅尝辄止的亲吻流连忘返,慢慢地摩挲过顾宝儿的耳廓,又辗转而下,在脖颈上尽情享用,最后落在她的唇瓣上。
身体的热度逐渐升高,这样的索求已经满足不了孟凭澜,他不顾顾宝儿的推拒,拦腰将她抱起,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忽然,一滴水珠落了下来,孟凭澜的手上一凉。
他怔了一下,手顿住了。
顾宝儿的云鬓散乱、衣衫半褪、脸颊绯红,只是眼中噙满了泪水,和这一派旖旎的景象大相径庭。
“你……你这是干什么?”孟凭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就哭了?”
顾宝儿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王爷何必顾及我的想法呢?你是汝阳之主,也是我的主人,你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她轻声道,“我没有说半个不字的余地,对吗?”
孟凭澜眼中的灼热一扫而空,支起身子,脸色阴沉了下来:“你若是真不愿意就直说,难道我会强迫你不成?何必拿这种话来气我?”
“王爷,我不愿意,”顾宝儿定定地看着他,“程夫人都说了,让你稍稍克制些时日,就算是为了我日后能有些颜面,能名正言顺地入府。当然,如果你只是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玩物,只要满足你就可以了,那你就忽视我的想法吧。”
孟凭澜的眼中阴晴不定,下颌骨微微绷紧了,显然在努力压抑着心头的不快。
顾宝儿认命地闭上了眼。
她很想嘲笑一下自己,为什么还会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孟凭澜是王爷,就像他说的一样,就算硬要和她暧昧不清,谁敢乱嚼舌根?难道她还以为孟凭澜会是真心爱她,愿意为了她克制自己的渴望吗?
“很好,”孟凭澜的声音忍耐着响起,“你既然想要这样,那就如你所愿。”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甩上了。
一路憋着气出了卧房,孟凭澜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唯有挟着怒气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重得好像要把地砖踩出个洞来。
于德华正在和下人们交代孟凭澜在此过夜要注意的事项,一见孟凭澜出来了,惊愕莫名,再一看孟凭澜的脸色,也不敢多嘴询问,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小跑着追了上去。
云茗苑的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看得出来孟凭澜心情极度不佳,不由得面面相觑,一脸惶恐地目送着孟凭澜离去。
快走出大门前,孟凭澜忍不住回看了一眼。
卧房的门紧闭着,顾宝儿居然没有追出来赔礼道歉。
他也不是非要和顾宝儿欢好,只是刚才顾宝儿那番话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恃宠而骄,不仅学会了违背他的意愿,还口舌如刀和他吵起架来。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娇怯怯、泪汪汪的娇软女子,跑哪里去了?
来的时候甜蜜旖旎,回的时候形只影单。
孟凭澜从云茗苑回到风雍居,在书房看了一会儿兵书,又批阅了几份信函,忙了约莫半个时辰,心头的邪火却还没有散去,在书房里焦躁地踱起步来。
于德华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是不是宝儿姑娘惹你不高兴了?”
孟凭澜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宝儿姑娘这可真是,”于德华替孟凭澜打抱不平,“她入了王府,最重要的不就是王爷的宠爱吗?其他的都是虚的,这要是都想不明白,日后要是被人钻了空子也不冤。”
孟凭澜横了他一眼:“一派胡言。”
“是是是,小人胡说八道的,王爷若是听不顺耳,就当一阵风吹过去了,”于德华赔笑着道。
孟凭澜起了身,摘下墙壁上挂的剑在手中把玩。
于德华有点担心:“王爷,到底怎么了?要不要我去把宝儿姑娘接过来?”
“不必,”孟凭澜轻哼了一声,负气道,“又不是没有她我便活不了的,天底下的女人还不都是一个样的。”
他走到了院子里,起手挽了个剑花,凝神静气了片刻,瞬息之间身姿矫若惊龙,剑光凛凛与之融为一体,一旁的树叶被这剑气所扰,簌簌而下撞入剑光之中,不一会儿就被搅成碎片。
练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孟凭澜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这才收了剑,吩咐道:“备水,我要泡个澡。”
于德华应声而去,不一会儿洗澡水便备好了。
蒸腾的热气萦绕在浴房中,孟凭澜沉入水中,放松着自己的身体。胸口的焦躁经过这一通发泄减轻了不少,他惬意地闭上眼,脑中闪过了顾宝儿的泪眼。
算了,别和她计较这些小事了,她向来胆小,姨母都发了话,她怎么敢不听?这么食髓知味想和她亲热,赶紧抓紧时间把王妃的事情定下来不就好了,拿她撒什么气呢?
要是顾宝儿来服个软,这件事就这么掀过去了吧,不能亲热的话,说说话陪在身边也好,再不济没人的时候牵牵手、偷个香吻,顾宝儿还能不答应不成?
……
从浴桶里出来,几个下人一拥而上,替孟凭澜擦干了身子,披上了中衣。
他打了个哈欠,快步往卧房走去。
推门而入,他愣了一下,房间里和往常不太一样,四角都点着一排高高的蜡烛,烛影摇曳,平添了几许暧昧气息。
“于德华,你搞什么鬼?”他皱着眉头问。
平常寸步不离的于德华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声音。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袭来,中间的大床上纱帐垂了下来,被风一吹微微飘动,被子有些微的隆起,一头秀发隐约可见。
孟凭澜心头一喜。
难道是顾宝儿知道错了,立马跑到他这里来赔礼道歉了吗?居然还伙同于德华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于德华这次算是立了功了。
他屏息大步上前,掀开纱帐,刚要靠上去,半弯的腰忽然一顿。
这一头青丝怎么没有以前的黑亮,后颈的弧线也和以前描摹过的略有不同……
“你是谁!”孟凭澜猛地回过味来,厉喝了一声,“居然敢躺在我的床上!”
床上的人瑟缩了一下,飞快地转过身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王爷,是我,我是添香,是程夫人指派给你的婢女,于公公说,今晚让我来伺候你……”
从惊喜到震怒,就在这一瞬之间。孟凭澜这才记起来,前阵子程双蕴的确给他安排了两个开脸婢女,不过他并不感兴趣,一直没过问她们俩,后来有了顾宝儿,这两人更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爷……”那添香知道这是她最好的机会了,也顾不得羞耻了,掀开被子,露出了仅着亵衣的姣好月同体,“奴家等候这一刻多时了,今晚一定会让王爷满……”
孟凭澜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眼中却没有半点波动,反倒渐渐涌上了一丝森然之色。
那添香被他看得越来越害怕,话说到一半便抖了起来,抖到最后卡壳了。
“滚!”孟凭澜一脚挑起床上的被褥,被褥从天而降,盖在了添香的头上。
心头的怒气堆积,他几步就到了门外,怒喝了一声:“于德华,你给我滚出来,谁给你的狗胆,居然给我整这么一出幺蛾子!”
第26章 也下了狠手
这一晚上, 云茗苑的人都没睡好,尤其是秀珠和兰莘。
一早起来,兰莘的眼睛红肿肿的,秀珠眼下一片青黑, 一直打着哈欠, 倒是顾宝儿, 除了用早膳时胃口不佳、情绪不高,别的也看不出什么。
“就会哭哭啼啼的, 没出息。”秀珠看了一眼兰莘,嫌弃地嘟囔着。
兰莘眼圈一红:“我这不是替姑娘担心吗?这才来第一天王爷就……姑娘, 你别难过, 过两天等王爷气消了,你把香包送过去服个软,王爷一定会消气的。”
答应要送给孟凭澜的香包已经绣好了, 虽然绣得不太漂亮, 但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不知道经过了昨晚孟凭澜还会不会要。
顾宝儿佯做轻快地笑了笑:“好了, 你别操心这些事了,我心里自有分寸。”
兰莘应了一声,把菜碟往她面前一推, “姑娘, 你先好好吃饭,自己身体要紧。”
她往四下一看,忽然发现秀珠不见了,纳闷地问,“咦,秀珠呢, 她刚刚还在嘀咕呢,说是要去外面打听一下消息。”
顾宝儿眉头一皱:“她还当这里是蒲草别院吗?敢乱打听王爷的消息、乱嚼舌根,小心被打一顿板子,赶紧把她找回来。”
兰莘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等顾宝儿用完早膳,准备去书房消遣一下时,秀珠自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一脸的惊吓:“姑娘,大事不妙,听说昨晚风雍居的人一个个都挨了板子,于公公都不例外!”
顾宝儿心里“咯噔”了一下:“于公公也挨了板子?这……这不能吧……”
她可听说于德华是早年郦贵妃宫里的人,从小看着孟凭澜长大,宫变之后又护着孟凭澜一路到了汝阳,说一句患难与共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