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也不敢去和剑仁不满的视线相对,快步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沈棠正在旁边看着谢曜灵走流程一样地开完了请假条,直到跟她走出去了办公室老远,才抬手扶着墙,因为反胃而弯下腰的同时,终于骂了句脏话。
谢曜灵就在她身旁站着,抬手顺了顺她的背部。
沈棠费了些力气,才不至于让自己说出去的声音响亮到惊动别人,然而话里的内容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意味:
敲门是因为招喜被孤立,桌椅长脚是因为教导主任用它们砸过学生的手脚原来是这样
这个诡异的世界,用自己的道理,血淋淋地给沈棠还原了樟县一中的真相。
沈棠甚至能顺着推出,楼梯会突然变直,让人摔下去,也许是因为曾有人也从那上面直接落下去过。
那么,最后招喜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有些茫然和困惑,甚至有一点无力从心的感觉
因为哪怕她和谢曜灵再努力,再热心肠地去救,也无法让整个世界的时间倒流,这些悲剧早已在她们还未知晓的时候,就已经在时间的电影院里上映完毕。
她们不过是看一场重播。
想到这里,沈棠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人,晃了晃她的手,沈棠有些茫然又迷惑地问道:老谢,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谢曜灵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快了。
沈棠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她有些疲惫地坐在原地,看了看左右无人,吹着不知打哪儿来的凉风,对谢曜灵慢慢说道:
其实我小时候上学也被人欺负过。
只是和这些不太一样。
她在沈家的地位尴尬,上有沈父前妻留下的、优秀的一儿一女,她又据说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大好,基本没在沈家待过,送回的时候才有机会跟自己的哥哥姐姐相处。
但不论如何,她和那两兄妹都注定走不到一块儿。
所以后来进了一个学校,尽管沈家生意做得大,让她衣食无忧,也不至于受人欺负,但是也没人愿意搭理她。
她是被孤立的。
沈棠那个时候就很会自我催眠,告诉自己,他们不跟自己玩就算了,反正自己去学校是为了学习。
但也有可能这一切想法只是她当时的嘴硬,因为成年之后,尤其是进了娱乐圈,每每要做慈善事业的时候,她总是惦记着想要去给学校捐款,好像学校里的条件更好一些,学生们就只会惦记着学习一样。
可是那些回忆和想法也只有在给钱的时候才会往外冒一下,更多的时候被现实里琐碎的事情淹没着压在底下,不仔细去翻,她几乎都要忘了。
谁都知道物质上的满足,跟生活过的好不好,并不一定是成正比的,但可能人总是会忘记这个道理。
我现在甚至在想,我捐过款的那些学校里,是不是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我不知道,因为我都没怎么去看过。
这好像属于她无能为力的范畴。
毕竟也没有哪个明星能阻止这样事情的发生。
谢曜灵半蹲着凑到她的跟前,抬手顺了顺她的发顶,语气依然是那样的平静,可是这一次的平静中却带了肯定的意味:
你会做得更好。
现在已经很好了,只是我知道你会做得更好。
沈棠听到了她的话,拧了拧眉头,看她这一本正经的表情,明明都没露过眼眸,却仿佛已经与自己灼灼对视。
她忽而扯了扯唇角,接道:我会努力。
有一瞬间她意识到,有谢曜灵这么个说一不二的人陪在身边,自己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去做到。
因为这人会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又怎么敢敷衍?
两人在僻静处没能待多久,身侧的场景却忽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像是被人拨动了怀表里的指针,日月星辰东升西降,世界在明暗中飞速地变化。
沈棠觉得这时间变幻的一幕有些熟悉,盯着楼外飞速转换的天空,紧张的抓住了谢曜灵的手臂:老谢
她在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去给谢曜灵描述眼前发生的事情。
谢曜灵感觉到这阵中急速的变化,对空气中灵力变化的速度有所感触,继而从唇中飞快地吐出一个名字:
王乐瑶。
沈棠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只在记忆里搜索着究竟从何处听过这个名字,然后飞快地反应过来:咦嗯嗯?
王乐瑶,不就是那个曾经放过蝎子咬她的女人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或者说,她怎么跟这学校扯上的关系?
沈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难道是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一直惦记着你,所以从家里偷跑,一路追过来了?
正想在自己的剧本里感慨一下谢曜灵独特的人格魅力,冷不防沈棠却听见对方回敬了一句:
她惦记的是你。
沈棠:
半晌之后,她打了个哈哈:哎哟这多不好意思。
温馨的气氛在她俩之间存活不到三秒,就在后头的你来我往中荡然无存。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计较对方追着谁来的问题,因为周遭变化的世界定格了,正是日头即将变夕阳的时刻。
更让她熟悉的动静现出
学校的外放大喇叭里,响起了那首《感恩的心》。
谢曜灵慢慢地开口道:现在到了周五下午?
沈棠有些不解地应了一声。
因为之前她跟着节目组的其他明星,一块儿在楼梯那边逃离的时候,跟林可儿一块儿被桌椅所缠,故而并不太清楚后来发生的一幕。
谢曜灵的解惑在这时候递上:你和林可儿被抓住的时候,招喜从楼上跳了下来。
沈棠从她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霎时间将自己的眼睛瞪出了美颜加大的效果:
所以今天是她跳楼的日子?
先且不论她和谢曜灵怎么想逃离这个世界,她怎么也无法做到任由那么个女生在自己面前摔成一团肉泥的情况发生。
但是
沈棠犹豫了几秒钟,开口喊了一声:老谢。
哪怕是徒劳,我也想在这个时候去救一下那个女生,可以吗?
想告诉她,哪怕你的时间已经停止了,可这世界也不全是黑暗的地方,总有人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拉你一把。
沈棠只是怕自己这话说出来,会给谢曜灵添麻烦,怕自己朝招喜伸出的手,并不是力所能及这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救对方,会让她和谢曜灵离开这里的进程有所改变的话
最终,沈棠叹气地又喊了一声:老谢。
谢曜灵稳稳地应了:嗯。
她不知是听没听出沈棠话里的吞吐意思,拉着她从原地起来,在脑海里回忆起这学校的地图,朝着本栋楼的高处走去。
沈棠看出了她步伐里的急迫,得到了她的回答,于是反客为主,转而变成自己走在前面,拉着谢曜灵往前走。
不出两分钟,她们同时走到了这栋楼的楼顶天台。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到对面那栋楼的楼顶有几个学生的身影,而再过去的一栋楼平台上空空如也,顿时飞快地开口对谢曜灵说道:
对面那里有几个学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欺负她,反正其他的楼顶我没看到人,现在跑过去可能还来得及。
沈棠已经知道了谢曜灵能视物的条件,甚至将自己兜里的小纸人主动掏出,放在谢曜灵的肩头。
两人返身下了楼梯,朝另一边跑去。
玩个游戏而已啊,招同学你怎么连这个都玩不起啊?
就是啊,又不是让你跳楼,你胆子大一点,上去走两步瞧瞧呗。
你再慢点学校就要关门了,我们赶时间回家呢。
沈棠和谢曜灵才刚刚抵达目标楼的顶楼天台门处,就听见外面风声里传来的内容。
她拉着谢曜灵轻手轻脚地走出,终于见到了前方的场景:
招喜被两三个女生用脚踢着,逼着坐到了天台那个护栏的边缘,还有个女生坐在不远处的水箱下,手里还有个明灭起伏的火星点点,飘出细细的灰烟。
像是个总指挥。
联想到之前的对话,沈棠脸色霎时间一变:
哪怕为了安全着想,学校的顶楼外墙上除了护栏,下面的边缘处还延伸出了一段小台子,但要是真摔下去了,那台子也半点屁用顶不了。
有些人恶毒起来,那真是跟年龄没什么关系了。
沈棠正想开口阻止,旁边的谢曜灵却在这时候拉了她一下,让她的话及时停住。
出于两人这段时间相处以来的默契,沈棠对她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
殊不知,谢曜灵此刻脑海和眼中,都已经清晰呈现出了这个完整世界构成的阵法。
蜿蜒的红蓝色灵力从四面八方透过来,构成一幅蛛网般的图,正中央该趴着大蜘蛛的位置,所谓的阵眼
恰好在那招喜身上。
通常破阵法术,讲究破阵眼,以点破面。
那么问题来了,现下这个阵所谓的破阵,是要让阵眼直接死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票票继续堆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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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043
沈棠被谢曜灵轻轻拉了一下,霎时间就停了打算, 回头来看她, 以为前方有什么陷阱。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在那一下过后, 谢曜灵却没了别的动作,也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打算。
而前方的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了
招喜颤颤巍巍地从那个地方站了起来,目光却看向即将从天台入口处过来的两人。
她的目光里带着泫然的泪意, 冷风轻轻从她的身侧吹过, 将她宽松的校服裤吹得紧贴在她的腿上, 显出那轮廓的纤细。
好像一棵摇摇欲坠的豆芽菜。
沈棠被她的目光所击中, 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以至于她忘了谢曜灵拉扯自己的那一下,转而急忙往前跑去。
谢曜灵察觉到她走过去的动作,只得也迈步跟上。
唯有心中的惊疑半点没退。
听见这边的动静, 原本不近不远围在招喜身边的几个女生回过头来,被谢曜灵的老师身份所震, 还未等她开口, 就急忙伸手指道:
老师, 她偷偷地爬天台了!
坐在水箱底下的那个人不大高兴地将手里的烟头拿到身后, 在水泥地上用力碾了碾, 装作双手干净地站了起来。
如同只是一个过客, 既没有看到之前谁爬高台,也不打算做告状者,就这样想离开。
招喜的目光放到那个女生的身上, 而沈棠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堪堪离着一点距离,试探着对她伸出手去:
这位同学,上面有些危险,还是先下来吧。
招喜视线幽幽一转,仿佛已经忘了惧怕,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处于何等危险的境地,与沈棠凝视了半晌之后,平静地开口问道:
我下来的话老师会惩罚我么?
沈棠赶紧替谢曜灵摇头:不会。
站在天台上的人忽然笑了一下,唯有那黝黑的眼瞳颜色深邃许多,脸上牵起的笑容弧度令人难以分辨她的情绪。
笑得让沈棠摸不透,却又有几分提心吊胆。
又听她继续问道:那、老师会惩罚她们吗?
沈棠点了点头,很认真地答道:会。
招喜听了她,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味,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沈棠,黑白分明的眼睛沉淀如玉。
半晌之后,她一字一句道:
老师,你骗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越过了沈棠的肩头,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谢曜灵。
语调里夹杂的哀伤,好像小鸟独自待在巢中,却被雨打风吹刮去了窝,在暴风雨里随着那鸟窝乱转,张着翅膀恐惧绝望地拼命大叫,但是谁都听不见。
沈棠尝试着再往前蹭了一小步,对她说道:
真的你能不能先下
这一次,对方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招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鞋尖往后动了动,始终保持着背对身后全世界的模样,然后她眼睛一闭,朝后倒去
沈棠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反应速度,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子就已经跑了过去,甚至还拼了命地用力想要去抓住招喜。
手臂内侧卡在尖锐粗糙的边缘台子处,沈棠强忍住这骤然袭来的痛楚,咬着牙用鞋尖抵着脚下的平台借力,与此同时另一手还撑在台子上。
她上半身都快探出平台,看向自己终于拉住的人,正想说话的时候,发现招喜正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眸里古井无波。
而后,那人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
她慢慢地开口问道:你要跟我一起跳下去吗?
如果一定要让沈棠形容的话,她脸上的笑容像是这人下一秒要露出一张极其恐怖的脸,能把沈棠吓到屁滚尿流的那种。
加上这句恐怖的话,任谁看到、听到的第一个反应都是松开手。
谢曜灵在沈棠动作的时候,就站在她的身后,单手环住了她的腰,动作简单的很,偏偏如同脚下生桩,力气沉稳得很。
沈棠咬紧了牙关才不至于松手,强忍着心底的惊惧,有些费劲地从牙缝里挤出话语:
招喜。
她喊了这个学生的名字。
彼时对方脸上那些完好无损的皮肤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像是纸屑那样,一点点地脱落,露出里面可怖的伤口,甚至是骨头。
然而脸上的笑意却半点没落,好像在跟她说:
既然你要阻止我的话,那你也跟我一起死吧。
沈棠语速飞快地说道:你奶奶还在等你!
听见她的话,被她拉住的女生手臂抽搐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露出几分茫然,继而又因为思维的挣扎而显出几分空白,好像都快要忘了沈棠所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