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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贪恋她的靠近,享受她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享受霄哥儿在他耳边唤着阿爹,与他叽哩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时而拍打作弄他这个爹两下,再被她嗔怪。
    那样一家三口安安静静相处的时光,他太舍不得抽离了。
    可她那日所言,以及丁绍策这几日的话,在他耳边,彻久回荡。
    确实,他再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她的服侍,也不能因为自私而耽误她。
    这偷来的好日子,终是要结束的。
    有些事,是时候要面对了。
    因着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姜洵的嗓音有些滞涩,且吐字明显比往常要迟缓,听起来,甚至有些吃力。
    姜洵先是问:她去参宴了么?
    丁绍策看了看天时。
    夏日昼长,仍有余晖挂在天壁,外间还拉着些亮色。
    再瞧了眼滴漏,丁绍策估摸着答道:该是去了的。
    胸口如被砂石压住,姜洵呼吸顿了顿,才开口:莫要声张,让人去寻轿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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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荧煌,华灯已亮。
    高高的楼阁之上,眺台一角,赫然是曲锦萱与戚蒙昭同在。
    并非单独相处,曲锦萱怀中抱着姜明霄,而旁边,还有个不时搭两句话的乐阳。
    既是打定主意来作别的,戚蒙昭也无旁的顾虑了。他直言道:今日能在此遇得三姑娘,与三姑娘叙上几句话,也是圆了在下一个念想。
    往前,在下曾过于痴愣,言行均有打扰三姑娘之处,定然令三姑娘生了烦忧,还请三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说着,戚蒙昭秉了手揖礼。
    这话自然不好答,曲锦萱微微侧身避过,向他问了声:听说小戚大人还是坚持辞官?
    戚蒙昭点了点头:不瞒三姑娘,当初在下未参加科举,实则也有逃避入仕的想法,只后来还是未能躲过长辈安排。可入官场这几年,在下越发感到疲累
    他自嘲地笑道:在下脾性不佳,不是个能逆来顺受的,极易开罪人,又不是个喜酬酢之人,如今日这般的宴饮,若非偶然听得三姑娘会带小殿下出现,在下多半,是不会来的。
    至重要的是,在下并不耐烦这般晨暮当值,点卯受禄的日子。由此可见,在下并不适合做官。
    入仕这几年,在下去过宁源,又去过常中与吴白等地,见得我大昌地大物博,各地风气节物都尽有不同之处。每回经过一处陌生城县,见得眼生的河流山脉,在下心中都流连至极。由此可瞧出,在下骨子里实则是个不喜受拘的,在奉京城这么些年也待腻了,想去遍览大昌河山,增些见闻,也过过那满船明月的日子!
    话到最后,戚蒙昭眉间舒展,清俊的面容之上,一派向往神色。
    曲锦萱微微一笑,给他福了个身:那便祝小戚大人一切顺遂。
    望着曲锦萱,戚蒙昭微微晃神。
    之所以思考再三,仍做了这辞官的打算,盖因他某夜自睡梦之中矍然惊醒,方知自己是个活了两世之人。
    而上世,曾有两件事,他做错了。
    其一,便是他上世过于听从长辈安排,囿于官场之中碌碌半生,日日行尸走肉般,毫无生趣。直到致仕之后择了乡野之地闲居,方知自己向往的,一直便是那样野鹤闲云、孤帆碧空的日子。
    是以这世,他要早些离了这奉京,去补偿上世郁郁寡欢的自己,不再为长辈期望而活。
    而其二,则是面前这清眸流盼的佳人,他因着出身门第之隔,而与她遗憾错过。
    是的,他曾有过机会,只是那时,他勇气欠佳,生生让那机会给溜走了。
    而这世,他有了勇气,可与她再见之际,她却不是那个待字闺中的曲三姑娘了。
    至她和离复了自由之身时,他曾生过错觉,错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便能打动她。
    亦是那份勇气,令他生了执拗之心,又于那执拗之中生了盲视,令他只想蛮缠着她,认为只要自己有诚意,总能与她有个好结果。
    可直到前些时日他才悟了,这世,他与她之间缺的,又何止是契机。
    回过神来,摒退胸间酸涩后,戚蒙昭自袖中掏了只小物件出来,捧递于曲锦萱:这是在下送予给小殿下的礼物,还请三姑娘莫要嫌弃。
    呀!好别致的物件儿,是小戚大人自己做的么?乐阳惊讶着插了一嘴。
    那物件儿,是一只木雕孔雀。
    戚蒙昭特意翻开那孔雀右腹,示意下头藏着的那枚扁状朱漆拔钮。
    他将那钮儿往下拔弄,那孔雀尾后拢起的彩羽,便慢慢散开,确是悦目又有趣。
    戚蒙昭笑着回乐阳的话:行于街巷间偶然购得,并非在下亲手所制。
    如此,我便替霄哥儿,谢过小戚大人了。道过谢,曲锦萱便接了那孔雀,递给两手来抓的姜明霄。
    这样不可多见的新鲜玩具,姜明霄明显很是喜欢。
    他抓着那木孔雀,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栩栩如生的雀羽,抱在怀中爱不释手,未几便咯咯笑起来。
    小娃娃清甜的、极有穿透力的声音,直飘下楼台,拂入不远处,树荫之下的一行人耳中。
    蕲艾的浓香虽被夜风扑淡了些,但掠过人的鼻尖时,却也足够醒神了。
    丁绍策偷偷溜了姜洵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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