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是在皇帝初登基时才入的宫,虽看上去没有宠冠六宫,但最终却是被封了皇后,若说皇帝同姑姑之间没有什么情意,我是不相信的。
我赌的便是皇帝对姑姑早逝的意难平。
我看着镜子里的脸,依旧清瘦寡淡,只是一双眉眼随着年岁,生得同姑姑的眉眼愈发的像。我在脸上系上面纱,轻轻抚上这双眼,如是,便真的和姑姑七分相像了。
我赤着脚去姑姑的陵寝,皇帝的歇脚处便在隔壁石室。这个时间,想必他已经休息,我跪在姑姑的牌位前,轻轻吸了吸鼻子,啜泣起来。
第4章
“你是何人?”意料之中的声音,我回过身,不敢抬头去看皇帝。
“奴是相府送来守陵的。”我控制着声音颤抖的幅度。
“抬起头,”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些疲倦。
我微微抬起头,让自己的一双眉眼最先落入皇帝眼中。
“你便是,林相送来守陵的那个庶女?”皇帝蹲了下来,手指轻轻触碰面纱,似乎是想掀开,却又有着一丝颤抖。
“若是没有嫡庶之分,奴便同嫡姐一样,唤皇后娘娘姑姑,”我微微往后缩,面纱在皇帝手中飘过,他伸手去抓,却扑了空。
“奴儿时承了皇后娘娘的恩情,得以离…府伴十二公主读书,皇后娘娘仙去后,奴心里悲痛,故求了父亲,来为皇后娘娘守陵。”
下巴却被皇帝捏住,面纱终于被掀开,我看见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淡淡地失望。
“奴的孝期已满,”我往后退去,将头垂下,“今夜是来向皇后娘娘辞行的,扰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又有何罪?这石室地砖冰冷刺骨,你赤脚拜别,可见其心,”皇帝起身。
“奴有罪,陛下见到奴后,眉头深锁,皇后娘娘一生所愿便是为陛下抚平眉头,奴如此,对不住皇后娘娘的恩情。”自古天子薄情,天子之心难测,我却在赌天子的心。我的手心紧张得出了汗,若是赌不赢,我不敢往下想。
皇帝止了步,又重新蹲在我的面前,此次我的下巴被皇帝捏得发麻,“皇后还曾对朕许诺,伴朕一生一世,难道你报皇后恩情,也要替她圆了此愿?”
“奴,不敢,”印象里姑姑委屈时,总是眼尾通红,一双眼里含着泪摇摇晃晃,儿时瞧的久了,自然也就学了一些。我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终于变了脸色,我的下巴被解放,下一秒整个人被他腾空抱起,“地上这般冷,往后不可赤足行走。”
我知晓,我赌赢了。
第5章
“前几日,相爷看上了一位寒门书生,收了他做学生,又想将六姑娘许了他,许小娘得宠那么些年,怎么甘心女儿许了寒门未有功名的书生,又哭又闹了好些天,咱们小娘不知如何知道了六姑娘在外面有情郎,想要截胡这门亲事”将将进了母亲院门,嬷嬷便红了眼,“小娘想帮六姑娘私奔,却被许小娘人赃俱获告到了夫人处,小娘按着家法被打了好一顿棍子。”
母亲趴在床上,见我进来,脸上带着的却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神情。
“阿娘从未想过,阿娘的女儿有着这般胆识,母亲咬着牙,阿娘的胆子已经不算小,当年也不过只敢图谋了相府,你却是图谋了王宫。”
我知晓阿娘是在担忧我,可是现如今入宫,已经是我唯一的出路。我握住母亲的手安慰她,‘阿娘,你受夫人许多年的气,若是我在宫里闯出了路,定要父亲扶你做平妻,到时候你扬眉吐气,岂不快活。”
五日后,我入了宫,父亲许是为了表达对皇上此举的不满,相府没有为我陪送分毫,我便子然一身地入了宫。
丞相此举,是在撇清你同相府的关系,你可难过?”皇帝看着我,眼睛里是我看不清的情绪。
父亲本想将臣妾许给周太傅的外侄做妾,以此来谋嫡姐同太子的婚事,如今臣妾入了宫,太子和嫡姐的婚事便乱了伦常,父亲在入宫前告诉臣妾,整个相府只盼臣妾在宫中早日死去,我垂下头,不去看皇帝,臣妾此刻心中忐忑多于难过,失去父亲的庇佑还有皇上的庇佑,可是,臣妾如今也只有皇上的庇佑,臣妾心里忐忑。
你这小丫头倒是古怪,后宫妃嫔,人人依仗母族,你倒是不要。”皇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抬起眼,“臣妾心里眼里全是陛下,只想要陛下的恩宠,其余的有没有都无关系。臣妾没有母族依靠,便知晓,陛下宠爱臣妾为的是臣妾这个人,而不是臣妾的母族,如此,臣妾才得心安。”
皇上登基二十余年,想来早已不放心各世族势力,不然也不会不肯赐婚太子同嫡姐。后宫妃嫔大都是世族之女,虽也有几分真心,却也都是将家族放在了皇.上面前。
皇宫深院内,真心最可贵,皇.上未尝不想要真心,只是社稷江山必须被永远地放在真心前。
一个同家族决裂,没有任何势力的女子,一个满心满眼全是他,将他放在了首位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将荣辱恩宠全部系在了他的身上,这会让他心安,进而让他信任,我要的便是皇帝的心安与信任,我求的是一颗天子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