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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忆毫不给自家主子面子。“主子,这里是京里。这要是在外头,婢子也知道您有法子随地里凑些银子出来。可如今您如何凑银子?虽然这京里有顾家的铺子,可如今是少公子管理家务,如果您到铺里去支银子。少公子定然会以为您在宫里又受了什么委屈,连银子也不够用。说不定又要找陛下闹上一场……”
    顾掬尘一头黑线,长忆的担心颇是有理。长忆看向自家主子转动的眼珠,忍不住打击道:“主子,你可莫要再把以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赚钱法子再拿出来了。这里可是京城。”
    顾掬尘颇觉没有面子,“长忆,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原先的那些法子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那叫劫富济贫,乃是侠者风范。”
    长忆翻了个白眼,“主子不是常说此一时彼一时吗。彼时天下是析骨而炊,易子而食之际,是岁大饥,大乱之势,您那么做倒还罢了。如今是在陛下圣治之下,百姓安居乐业之时。主子您若是再作这所谓的侠者风范,先不说落了陛下了面子。只说小少爷知道,铁铁认定了您在宫中过的生际是个苦不堪言的景状,更有行动不得自由的危机。以小少爷的脾气就算您长了三寸不烂之舌,他也决计不信的。……”她见顾掬尘神色愕然,更是加大了打击力度,“您平素可是教过他,凡事以事实为准绳的。您将这铁一般的事实摆到他的面前,这是让他闹,还是不让闹?”
    顾掬尘摆了摆手,横了长忆一眼,“丫头,你胆子倒是肥了。如今数落起顾爷来竟是一套一套的。”
    长忆陪笑,“大人,婢子这不是也没办法吧。若不然,婢子不提醒您一点。咱们下次再出来就难了呀。婢子这不是为了您考虑嘛……”
    顾掬尘轻“哼”一声,有些哭笑不得,“你怕的是我受了陛下的责罚,便要害得你出宫玩耍的大计吧。”
    长忆也不反驳,笑嘻嘻陪笑。
    顾掬尘心道,确实不能让小弟查觉她出宫一趟身上居然没有银子花销的事。
    家里本为就对她骤然入宫里颇多担忧。小弟更为了怕她在宫中受委屈,不容分说的将顾家很多赚钱的商铺都归在她的名下。就算是如此,小弟还是不放心,只要他在京里,每月里都会按时进宫往她这送上许多银子。仿若她在宫中是吃不饱穿不暖似的。
    这也实在是大齐皇宫里的娘娘们历来不得善终太多,给人造成了后宫水深火热印象也太过深刻。
    她见小弟小小年纪便操着如老父亲的心也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家里人对大齐后宫印象着实不佳。这份对她的忧心被父母小弟千百倍放大了。这也是顾掬尘自入宫以来,经常出宫回俯的主要原因了。见到健康安全的她,对家中的父母是最大的安慰。
    顾掬尘对家里人堆银子给她的行为多番阻拦不得,心知这是家里人的一种缓解办法,便只能听之任之了。
    此次她出宫匆忙,根本就没想到要多带的银子这茬来。
    要不是长忆深知她,有随时随地带些银子的好习惯,她这次怕不是一两银子也不记得带出来。
    可这还没出宫,长忆身上的银子便散光了。她要是去商铺里提银子,小弟定然会知道。也会误会她,以为他送的那些银子都被她花完了,不但要再送些过来。还会与父母说上一番,如此徒惹父母纠心了。
    顾掬尘转头看向身后不远的皇宫,看向长忆,“要不然,你再回宫一趟,再取些银子出来。”
    长忆站着不动,悠悠道:“陛下允的是您出宫一趟,可没允你出宫两趟。”
    顾掬尘挑眉,“我不是让你回宫吧。我站在这里等你一等便罢了。”
    长忆不理她,“哼,婢子不敢。婢子出宫之时,陛下交代让婢子定要与您寸步不离。旦凡您有半分损伤,婢子将死无葬身之地。婢子决然不敢离开您独自回宫的。”
    顾掬尘抚额,看向坐在马辕边临时当车夫的梦觉。梦觉不象长忆话多,她将马车赶出来,见这主仆两人光顾扯嘴皮子,不上车。她就闭目养起神来。对她来说,阳光和煦,这样晒上会太阳,比毫无意义的斗嘴要实用的多了。
    顾掬尘见梦觉眯眼享受的样子,又是一阵郁闷。她掀帘上了马车。梦觉睁眼,马鞭挥动。车辆平稳而行。
    长忆跟在身后亦上了马车。她转动眼珠,一脸的笑容。她有好一阵子没出宫了。宫里虽然巍峨华丽,但昭明帝清冷,不似自家主子喜欢热闹。有时候她颇是奇怪,也不知这样两个性子绝然不同的人是如何凑成一对的。
    她待在宫中,不似原先在顾家随意。宫中规矩太多,就算是她有主子给的体面,还是不敢放肆。
    皇宫那么大,有无数的光影在天空飞舞,有无数的暗影在黑暗里折伏。她这么小,小婢子,小角色,有无数的规矩限制着她的一主一动,一言不行。压得她纵有泼天的胆子,也不敢乱动分毫。
    就算她曾在江湖里纵性纵情,但到了这皇宫,她的行动间就会不知不觉带出一股子拘束来。
    哎,她叹了口气,这宫中还是缺少些人气呀。好在自家主子如今有了身子,想来等小主子出来,这宫中便能热闹些了。
    三月里的天气不冷也不热。行人却被寒冬的冷憋坏了。于是便有了白日放歌需纵马的畅快绽放。
    长忆悄悄掀开车帘,见到有少年竹下轻歌,有妓者柳下抚琴,有诗者袒腹狂饮。如此春风也欢快,阳光也跳腾。这才是活泼泼的人间啊,这才畅快呀。
    顾掬尘见她这样一副作贼似的观看,有些无语,一把卷开了车帘。有路人转脸向她们这辆马车看来,见她一身官袍,路过的百姓皆对他避道而行。
    长忆看到自家主子皱眉,“公子,如今时辰还好。咱们也不忙着回顾俯。先逛逛吧。”她在马车里拿出个包袱出来,“公子换上常服罢,您身上这一身原是为了出宫少些盘查。如今竟出了宫,还是另换身,这样逛街也方便些。”
    顾掬尘眼睛一亮,只想着穿了官服出宫方便,却没想到着了官袍走动间有些显眼。
    长忆见她点头,大喜。重新放了车帘。两人皆另换了一身。长忆另换的一身半旧青花夹袄,头上也只戴了镀银的钗子。
    她转头向顾掬尘看去。见她已然换好了衣衫。见她头戴玄色细纱小冠,着一身月白细葛广袖长衫,褒衣博带,袍袖翩然。身姿若濯濯青柳,面若秋月皎皎。鼻若悬胆,唇比花艳。双眉飞扬,眼似含星。
    长忆看得呆了一呆,嘟哝:“这怎么感觉成了亲竟比不成亲还要俊了?难道这是成亲的另一好处。那我要不要也择上一个?”这样一想,她的脸便有些发烫。正是春色无边,春心泛烂之际。长忆本是娇娇女儿身,又生得花容月貌,此番生出点春心来就不足为奇了。
    顾掬尘没注意长忆的神色,迫不急待的跳下车来。急得长忆霎时惊醒,小心提醒自家公子注意些,可千万莫要摔着云云。
    顾掬尘哪里听得清长忆的碎碎念。她早就注意到熙攘人群中,除了那些小贩摊子前人气盛,就属这枊树下人最多了。
    她挤进人群,就见是两老翁正在下棋,两人酣战似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周围看棋的许多的老头情绪激动,纷纷出言指点各自看好的一方。两方人群颇有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的架式。
    长忆额头冒着冷汗,看自家主子走得飞快,愕然见自家主子象抢窝窝头的小孩似的钻进了前面的人堆里。
    她擦了擦汗,自家主子是不是忘记了她可是有身子的人啊。一会她便听到自家主子那熟悉的声音。
    “老爷子,你听我的没错,就走这。……哎,你怎么不听我的。我不听我的,我赌你下一招就要输棋了。这是一招错落,满盘皆输……”
    “怎么您不信?好。咱们打个赌。我赌一两银子。什么?太多了。那百板铜板怎么样?我这压的玉佩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什么?只赌十枚铜板?……罢罢罢,十枚就十枚。”
    长忆捂脸,左右看了看。还好,没看见她认识之人。她还在这里担心,就见自家主子猛地钻出了人群。笑盈盈的举着十个铜板,“走,长忆,梦觉。爷请你们。嗯,吃烧饼。”
    听到烧饼,长忆不再纠结,梦觉也不再打瞌睡,路旁这位胖大婶烤出来的芝麻烧饼可香得紧。长忆看主子拿着铜板走向烧饼摊,突然想起一事,“主子,您的玉佩可拿回来了吗?”
    顾掬尘拍了拍头,转头再次钻进了包围圈里。长忆也吓得钻进了人群,那玉佩可是陛下亲赐,丢了便是天大的事。
    还好她刚一进去,就见一长须白眉老者笑呵呵的举着玉佩,“小伙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这是你的玉佩吧?竟是祖传之物,可切莫再拿出来与人作赌。倘若真输了,你家令尊怕不是要捉了你跪祠堂了。快快拿了去。莫耽误我下棋。”
    顾掬尘深施一礼,这才拿了玉佩,“老爷子说的是,小子理会得。”
    白眉老头目光深?看了一眼顾掬尘,点了点头,目光再次看向棋盘。
    长忆看到顾掬尘从老者手里拿过来的玉佩,抚了抚胸口,还好不是陛下的送的那个。这淡碧色的雕着小狗子的是小少爷送的。倘若主子敢将陛下赐的玉佩拿去赌,还不知昭明帝会如何罚主子。
    顾掬尘不知道长忆这一番忐忑心思。笑盈盈买来了三个烧饼,与她们一起咬着烧饼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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