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沈掌柜在,沈家便永远只是她的深渊。
这话让沈翁止没了声,他寻了个折中的法子,联系宫内的沈柳棉,二人商议过后,决定让沈惊鹊入宫,彻底断了沈掌柜的卖女求荣的想法。问过惊鹊的意见,她笑了一下,没什么异议,便决定择日入宫。
在沈惊鹊入宫那日,沈长亭死活跟着要一同入宫,怕被她惊动父亲,沈翁止好生哄着:“小妹,惊鹊入宫是无奈之举,入了宫就是奴籍,宫里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大哥,我要和二姐姐在一起。”沈长亭自小惊鹊长亭便一同吃一同住,感情深厚。
沈翁止自责,“小妹,再过两月,我考得名次,到时候我们家的情况就会好转。”
“哥哥,你不用再劝我,我也想大姐姐了,我想去和二姐姐一起。”沈长亭抱着惊鹊的胳膊,躲在身后,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漆黑双眼直勾勾看着他。
“沈小哥,时间要到了。”宫旁小门的公公过来提点时间,天快要亮了,沈惊鹊本就是偷摸塞进去,再耽搁就要天亮,各宫采买的人就要来了。塞一个是塞,两个也是塞,一通进去得了。
沈翁止无奈,看着那个倔强的小妹,又看向那个直直站在原地愣神,对自己往后命运仿佛无所谓的惊鹊,他叹了口气,只得叮嘱:“惊鹊,照顾好小妹,有什么事情找柳棉,她是大宫女,实在不行,托人出来给我送信。”
沈惊鹊仿佛才回过神,扭头看了看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沈长亭,又看着不舍的长兄,熟稔地扯出一个笑脸,“哥哥,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头上感觉温热,沈翁止抚上她的头顶,揉了一下,“你一向不爱与人交流,我知晓是以前的事情委屈你,往后的日子,多顾忌着自己,要自私一点。”
沈惊鹊抬眼,内心思绪万千,喉咙发紧,将多余的情绪压了回去,小声嗯了一声表示应答。
以前沈翁止只会埋头苦读,不多接触家中的事情。沈柳棉每日负责打理分店的事物,回来后还要清算账本。沈长亭长期暂住在族伯的茶食铺子。
而沈惊鹊平日就留在家中打扫浆洗全家人的衣物,偶尔抽空去书院偷偷躲在门后学些字,给沈翁止作陪读小厮。
有时沈掌柜在铺子受了气,回来后便拿惊鹊出气,将她叫到后院,寻着理由,要么是衣服浆洗得不干净,要么是晚饭做得迟了些,总是有着缘由将她暴打一顿。
从前大家不知,后来沈翁止便请了个短工婆子,在家煮食。沈惊鹊开始扮成小厮,跟在他身边随身伺候。
彼时,沈惊鹊已然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偶尔搭两句话,便是经常望着庭外的树,一赏便是一日。
金瓦红墙,华彩如故。此一行,斑驳岁月花开叶落。
我想吃枣糕了(四)
同年,沈惊鹊和沈长亭入了宫,领路的小太监带她们到沈柳棉身边,由沈柳棉带着正式上木牌,分派到各宫做事。
分派的女官讨好沈柳棉,听说沈长亭会烹食,又知书达礼,便将她分配到尚食宫,做一个从八品的小女官。沈惊鹊则被派到宫后苑做了个正九品的小女官,负责道路打扫和每夜巡视。
但总归不是女使,不用做那些又苦又累的活计。
沈惊鹊在宫后苑干活,看着这儿从桃花到落雪,花儿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宫里的消息传得也很快,她们姐妹刚入宫时,后宫便已打探到她们的来历。陈皇后身旁的凤仪女官,有两个妹妹在尚食局和宫后苑做着小女官。
后宫对沈柳棉猜测很多,猜她一个外来宫女,既不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也不是宫内打小就养着的,是怎么做到两年内爬到皇后娘娘的眼前,一下受到重用。
大家跟着开始关注她的两个妹妹,想着提前巴结,或许某一天,她们也效仿长姐的路数,一朝获荣恩。
两年时间让她们失望得彻底,沈长亭在尚食宫仍是管理文书的小女官。幸得李典膳发现她的厨艺不错,调到了司膳司,提供思路制作的金丝翡翠白玉汤,惹得贵人大悦,从而升到了正八品的掌膳位置。
而沈惊鹊每日就安分守己地呆在宫后苑,侍弄着苑内花草,清扫道路,就连花房要送盆栽给各宫娘娘,这种露脸的大好机会给她,她都鲜少主动争取。
沈惊鹊觉得,这样平稳的日子挺好的。两年前沈翁止考取进士第七名,当了个翰林院的正七品编修。长亭在司膳司待遇也尚可,主子们退下来的东西,李典膳还经常拿给长亭解馋。
她唯一担心的是长姐沈柳棉,她是陈皇后的心腹,树大招风,权力越大,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反而危险。
沈惊鹊照例像往常一样,在宫后苑修剪打扫完自己分内的区域,看了下天,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皇帝就要经过宫后苑去承乾宫。
正打算回去找主管女官报备一下今日完成的程度,再去找长姐沈柳棉拿兄长托人送进来的书籍,这是她在这乏味的生活里唯一的慰藉。
“沈惊鹊?”
一个有点尖锐且不舒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那声音细薄如刀,声声入骨。扭头看去,认了官袍面料。是一个品级比她高上不少的太监,沈惊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