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沈翁止漆黑的双眸,沈掌柜深呼吸了口气,转身匆匆出门而去。
隔了两日,崔家再次上门,沈掌柜终究是舍不下这五百两的聘礼,笑脸盈盈地贴了上去,试图重新缔结崔沈姻缘。
崔家此次前来,先是来表达本家对沈家的歉意,其次是再次求娶沈惊鹊。
这一桩举动也是惊着了沈家众人,且求娶的人并不是不学无术的崔明景,而是那个玉面才子,崔明棠。
沈掌柜不禁惊奇自己好运气,更叹沈惊鹊好命,竟攀上崔明棠这个大树。
还未等他应答,沈相止从外面跑进来,一阵惊呼。他嚷得是在响亮,人还在前院,声音却传遍了后堂。
“爹!崔明景在云良阁得罪了五皇子!就在方才,方才五皇子下令给崔家抄家了!”
话语方落,沈相止才看到沈家大堂坐着的崔家主,慌忙闭了声。
崔家主听到沈相止一路高呼的内容,脸吓得煞白,直挺挺地倒在了座椅上,颤着胡子向他再三确认话里的真实性。
沈相止看了眼沈掌柜,虽心中不喜崔家,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方才看到的一幕转述给在场的众人。
原来,今日是云良阁头牌青青姑娘的初夜拍卖。沈相止也是因为崔明景当日一提,心中十分不忿,想去看看哪个女子竟引得崔明景如此不屑于自家姐姐,便去一探究竟。
又因为云良阁的婆子养了青青姑娘多年,为了今夜的拍卖,连续几日吊足了众人胃口,竟引得五皇子屈尊于这个三流花楼。
崔明景这人一向心气高傲,花钱如流水,京中无恶不作。崔家有钱,犯了事往往是崔家主帮他善后。
自家兄长又是首善书院的学子,十五岁便已考取进士,因从小体弱多病,开考那段时间发了高热,连床榻都下不来,只得选择重考。崔明景逢人便说崔明棠往后是大官,引得在这一片三流地界没人敢惹他。
崔家长子崔明棠啊,他是一个极致高洁的人,别自有妍华。
京都繁华,王侯济济。崔明景运差,在云良阁与贵人相冲。谁也没曾想到,天家人会屈尊云良阁。
嘉陵帝的第五子,背靠镇国将军府,母妃位及贵妃,圣眷正浓,养成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行事乖张,不顾礼法。
崔明景便是与他冲撞。
在皇室,五皇子最恨文人学士,满口仁义道德,纲纪礼法。偏偏太子便是顶着学识出众的名头处处压着他一头,甚得内阁支持。
在京都皇城,他最厌恶这些手无寸铁的蝼蚁,胆敢冲撞忤逆他。
两层不悦之下,便判了个无视皇家颜面,顶撞贵人的罪名,将崔家抄家流放。而冲撞他的崔明景和他口中的进士兄长,便净身入宫,随身伺候他。
他最喜摧毁他人,用以玩乐,看着他们求生无门,尊严尽毁。
五皇子一道指令,随风一般传透京都各户。众人既高兴崔明景这个恶棍有人收,往后可少祸害些良家女子,又可惜崔明棠这么个如玉般的男子,惊才风逸却被净身入宫。他们虽可怜崔明棠,却又憎他不抵抗,甘愿受刑。
他们说,崔明棠应当自刎,以保自身名节。
他们说,崔明棠身躯残缺,丢尽文人脸面。
崔家主听到后面,知道两个儿子要被净身入宫,整个人经受不住地昏厥过去。崔家二子无妻无妾,从此便绝了后。
沈掌柜面上虽是震惊,内心却在暗喜。幸好还没接受这门子亲事,幸好自己的儿子违逆父命去退了这门婚事。
崔家的倒台如山洪,未过两日,城郊便已经没了城郊崔家的身影。
崔明棠的同窗与老师为他鸣不平,托关系上诉到太子门下。门下的幕僚思索,便将消息进言到太子跟前,十五岁便位及进士,往后指不定对太子一党有所建树,想着捞他出来,免受苦楚。
太子惜才,知晓此事后便派了个人去将崔明棠要出来。
岂料五皇子是个阴晴不定的主,为了恶心和激怒太子,竟让人将崔明棠净身后再送往太子府,并让崔明棠往后好生服侍太子殿下。
一个天骄人物,便自此落下帷幕。
沈掌柜一边感叹崔家倒台之快,一边却马不停蹄地开始为沈惊鹊着手下一门亲事。
他想着云良阁老鸨的拍卖大法将青青姑娘卖得如此高价,引得五皇子殿下亲访,效仿此法,岂不赚得盆满钵满。
便放出消息,许亲的人家不论正位妾位,不论人品如何年纪如何,谁给的银两多,便嫁予谁。
同时,还对外宣扬沈惊鹊的容貌如何惊人,才学如何不逊于兄长,奈何一介女儿身无法考取功名。
京都内大多数人曾经都听闻过沈柳棉自幼帮忙打理店铺,算账能力强,如今入了宫更是皇后娘娘眼前的红人。
沈掌柜为了将沈惊鹊拍出高价,更是什么话都能往外放。沈翁止和沈掌柜吵了无数次,却未能制止父亲的荒唐行为。
“不管去到哪家府上,总归有个姨娘身份,饿不死,又能供兄长读书,不也挺好。”沈惊鹊很少就自己亲事发言,在沈家父子吵了几次后,还是选择去劝沈翁止不要太执着。
沈翁止定定地看着她,十五岁的沈惊鹊已经初显模样,“你是真的想嫁吗?对方可能比爹年纪还大,高门府邸深似海,你进去哪能有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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