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不行。
卢米哼了一声跳下沙发去冲澡,热水从头顶流下,她闭着眼睛冲头发,突然想起涂明干净清爽的样子,又猛的睁开眼。
完了。
他不是不行,他的兄弟那么好,他肯定行。
他行,我也行,咱们床上见一次行不行?
卢米这种人最令人惊讶的地方就在于,跟涂明之间发生了那么一点点故事,她却一点不觉得尴尬。只有雄赳赳的斗志,想把逃走的涂明绳之以法。上班的时候碰到涂明,自然不会躲闪,而是一双澄亮眼迎上去,带着那么一点问责的意味,控诉涂明临阵脱逃。
涂明呢,也不惭愧。能管住自己的身体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他是人不是畜生,人与畜生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对身体的控制力。他甚至思想保守到并不愿发生任何与爱无关的性。
人格不堕落,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堕落了,跟姑娘回家,任由姑娘胡闹,还出言讽刺姑娘。涂明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
开会的时候卢米拐进会议室,将电脑放在桌子上,身体后靠的时候看了一眼涂明。公共场合,无遮无拦。
涂明正低头看电脑,没猜错的话,上面有他今天要讲的报告,他总会把一切都准备好,比所有老板都认真。
卢米认真观察他,因为好朋友尚之桃给了她一个建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涂明像没事儿人一样,任卢米一双眼灼灼看他,她满肚子逞凶斗勇争强好胜,他不为所动,至少表面是这样。内心却跑过一次马,他不习惯被人这样直接赤裸的注视。这让他觉得自己被卢米的目光将衣服脱到干干净净。
“都到齐了?”涂明开口问话,避开卢米的视线:“到齐了就开始吧。”他的闪躲带着青少年的晦涩,竟有那么一点难得。
涂明拿出笔和本,认真听大家的汇报,笔落下去认真记下他想讨论的点。手机偶尔响了一声,他伸手按了静音,并没有看。
涂明问项目进度,同时布置到年底的任务。到卢米这里,跳了过去,因为她上一个项目还没有结项。
换做别人大概会主动表明自己即将结项,再揽一点活,卢米不,她混普通绩效就好。
下班的时候背着包走,刚到楼下就收到涂明的消息:“来我办公室一趟。”
卢米想回他老娘下班了,想起他前一天乱了一寸的呼吸,转身跑上楼。
长靴的鞋跟撞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涂明办公室门口停下,煞有介事的敲门,等他应了才进去。
“坐。”涂明指指对面的椅子,起身拿过一瓶水放到她面前。
“我不渴。”我不想喝水,我想吃肉,卢米满腹混蛋话差点脱口而出。
“你帮我个忙。”涂明决定不拐弯抹角,有事直接说事。
“有事儿您说话,帮了您您怎么谢我呢?要不您看这样行吗?再去我家吃个便饭…”
涂明幽幽看她一眼,卢米停止胡说八道,眉头挑挑。
“帮我去一趟武汉。那里有一个项目需要跟,但我分身乏术。luke推荐了你,说你跟当地的各种人关系不错。”luke推荐卢米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把她支出去,你清净几天。”
“新安那个项目是吧?好啊。跟财务一起去吗?算账,收钱就行?”
“对。”
“行。交给我您放心。但我不能白去。”卢米翘起二郎腿:“我不要低绩效。”
“绩效好坏要权衡全年工作。”
“那我今年可太努力了。”卢米像在菜市场讨价还价,其实就是在跟涂明闲逗贫,她现在特别愿意逗涂明,他有时识逗有时不识逗,发挥不太稳定。
“你今年为工作做过哪些努力?”涂明问她。
“那可多了去了,我巡展工作做的太厉害了,跨部门合作的培训项目也出彩,各种难缠的项目都要我收尾。像我这样的员工真应该拥有a+绩效呢!要不去我家我跟您好好说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卢米蹬鼻子上脸,站起身来,手支在桌上,微敞的领口露出些许风光。她今天穿了一件单层网纱股线宽边蕾丝内衣,水绿颜色,衬的她肤白胜雪。从涂明的角度能看到半个罩杯,将她的胸乳很好的包裹。
他板起脸,后靠到椅子上,眼风凌厉:“这是在办公室。”
“好的,下次出去。”卢米站起身,见涂明嘴角抿着,知道这会儿他不识逗了,学他表情:“我怎么了?我认认真真跟老板讨论工作,我做错什么了!”
见好就收,转身走了。
明明是想勾搭他一下,没想到尺度没掌握好,气到了他。
卢米适可而止。
难得下了班就回家。用尚之桃的话说,玩心重的卢米对娱乐项目失去了兴趣,一心想睡will。两个人每天的对话已经从彼此赞美改成了“今天lumi能睡到will吗”。
“没睡到,手支他办公桌上被他瞪了一眼。”用这一句作为今天跟will关系的总结。
“小可怜儿。”尚之桃发来一个“他是不是不行”的表情,无底线支持卢米。
秋天了,卢米不出去玩就会犯懒嗜睡,到了家糊弄吃几口东西,冲了澡就窝在床上。她这个人没什么远大理想,如果一定要她有理想,那就是吃饱喝足平安健康就行。有一次喝酒,另一个好朋友孙雨说她:你这样的人,和我这样的人,都不会轻易被世人接受。在大家眼中,你是坏女人,而我不是女人。很多人想跟“坏”女人发生点什么,但不一定想负责任。
卢米认同孙雨,但她也说:“去他妈的好坏,老子就这么活,管他是好是坏,老子高兴就行!”
此时坏女人躺在床上,心里暗暗烧着一把火。她从小就这样,轻易到手的东西她不珍惜,被涂明训了那么几句,反而笃定他是半个好人。
男人哪里有真正的好人?无非是看裤子脱到哪儿,究竟能不能收场而已。道理清楚明白,像做化学实验,书上写着这个跟那个融合在一起,会起什么样的反应,心明镜似的,还是要亲自动手。
于是给涂明发消息:“刚刚看了眼窗外的月亮,真好看呢!要一起赏月么?”
“有约了。”涂明回她。真的有约,约了回父母家拿东西:“另外,你今天的举动不够正直,望改掉。”
“怎么就正直了?”
“至少行为端正。”
卢米觉得涂明缺根筋。她为什么要在自己惦记的男人面前行为端正啊?行为端正有助于她睡到他吗?显然对故事发展没有任何帮助呢!她准备发一段长篇大论给涂明阐述男女之间相处之道。
卢米举着手机打字,手酸了,手机差点没拍她脸上,消息没发出去,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她接起电话,听到张擎的声音:“你在哪儿呢?”
“改变世界呢!”卢米不想跟他多说,也不想再闹一次。她对张擎的念想是真的断了,感谢涂明,让她觉得别的男人也能挺好玩。
“别改变世界里,来改变我吧!我他妈病入膏肓了,你出来,再看我一眼!”张擎身边吵闹,显然喝了大酒。
“你别换着电话给我打了啊!咱们两清了,再骚扰我我报警了!”
“你他妈现在就报!老子去你家找你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卢米挂断电话,跳下床,从床柜里拽出一条甩棍来。分手分成这样可真丢人,今天她必须跟张擎了断。她快被张擎烦死了。她觉得最好的分手状态就是不纠缠,彼此留点念想,赶明儿想起来也觉得挺好。甚至心平气和,慢慢做朋友都挺好。现在算怎么回事!
衣服刚穿好,涂明的语音打了过来:“去武汉的机票可以退了,对方改时间了。”
“嗯。”卢米折腾的有点气喘:“我一会儿就退。”口气并不好。
“你在做什么?”
“打架!”
“在哪?”
“管不着。”卢米顺手按了语音,她给卢晴打电话:“你待会儿让我大爷叫几个小徒弟来吓唬吓唬张擎。”卢米的大爷退休前是派出所副所长,带过几个徒弟。现在退休了,安心做起了热心市民,也没事儿帮徒弟们维持治安。
“你这算报警吗?”卢晴跟她打趣:“瞧瞧我妹妹竟然也有报警的一天。”她话没讲完,卢米电话已经挂了。卢晴察觉到卢米是真生气了,完蛋了一声赶紧给她爸打电话,让她爸找两个已经下班的小徒弟过去。卢晴胆小,怕出事:“爸您得快点啊,我怕卢米吃亏。”
那头涂明挂了语音,叹了口气,速速出了公司门。凭记忆找到卢米家小区,停好车跑进去。三更半夜,小区里的老人们都睡的早,这会儿乌黑一片。
他到的时候,果然看到卢米前男友站在她面前,神情激动。不远处站着几个人,手里叼着烟。空气里弥散酒气,看样子都喝了不少。卢米是每天都要打架吗?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员工?找了个相对隐秘的地方站着,如果不打架他悄悄走,也省掉可能会有的寒暄。
“卢米,咱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有时我觉得你心挺狠的,哪怕你养一条狗呢,也该养出感情了。”
“你这话说的不对啊,你不是狗,我也没养狗。”卢米不喜欢这种类比,我好好谈恋爱你说我在养狗,那我真养条狗多好!“你知不知道我最烦男人这样?当初要知道你这样,我打死都不跟你谈恋爱。你的酷劲儿呢?”卢米教训张擎:“喝点猫尿就给我打电话,你烦不烦啊?”
讲完这两句,看到不远处阴影下站着一个人,卢米愣了愣。这个老板挺逗,满口正直道德,听到要打架,来的比兔子还快。就这么好斗啊?那您斗我多好。
“走吧啊!别烦我了你可。”
涂明不来,卢米想狠狠揍张擎一顿,涂明来了,她熄火了。总不能把老板再扯进来一次,万一伤了她于心不忍。卢米转身要走,被张擎一把抓住手腕。
张擎用了力,卢米手腕生疼,她冷着脸对他说:“松开。”
“没说完话呢!”
“还说个屁!”
张擎开始耍混蛋,把卢米最后一顿耐心弄没了,弯身拿起甩棍抽他。脸上那股不怕死的劲儿真吓人,涂明在别人冲上去以前挡在他们面前:“别动,他们俩的事自己解决。”
“你又是谁啊?”对方揉揉眼:“操!这不是上次那个孙子吗?”动手推了涂明一把,几个人动起手来。
涂明后退一步,抓住其中一个人手腕:“别胡闹!”
“干嘛呢你们!”卢米大爷卢国富带着俩徒弟到了,看到这阵仗喊了一声:“打架斗殴啊?想进局子吗?”卢国富一巴掌拍在张擎肩膀上:“大爷看你平常挺想的开的,怎么了,分手把志气分没了?”
张擎捂着胳膊不说话,刚刚被卢米甩了一顿棍子,彻底知道他们不可能了。卢米心疼你的时候,一口一个心肝的叫,真不要你了,下手黑着呢。
张擎有点难受,觉得自己那顿酒真是喝错了。他多喜欢卢米啊,跟卢米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高高兴兴。再也不会有人比卢米还好了。
他抹了把脸:“行了,我不闹了。我知道了卢米,你彻底不要我了。我再也不找你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
“以后不了。我知道你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了。你好好的。”
张擎终于走了。
别人也跟他一起走了。
剩下的人站在秋风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卢国富见涂明站着不动,就问他:“你谁啊!还不走等着拘你呢!”吓唬人一套一套的。
“这我老板。”卢米说:“听说我挨欺负过来帮我。”
“哦哦,那行。”卢国富点点头,上下打量涂明一眼:“你这样准备怎么帮?替卢米挨打吗?以后有事儿找警察,别光想着逞英雄!真吃亏看你后悔不后悔!”卢国富训了涂明一顿,又叮嘱卢米赶紧回家,有时给他打电话,背着手带人走了。十分气派。
涂明看卢国富走远,心想卢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低头看了眼卢米手里的甩棍,忍不住笑了:“武器挺多啊!”
“行走江湖,得有点傍身的东西。”卢米扬扬眉,没把涂明的揶揄当回事。这算什么,防狼喷雾、辣椒水,她哪一样没有啊?
“打架是家常便饭?”涂明又问她。
“那得看把我惹到什么程度。”卢米有点累了,瘫坐在木椅上,伸手拍了拍:“来呀,坐这。”
涂明看了眼卢米大剌剌伸开的腿,坐在相邻的椅子上。
“您干嘛来了?英雄救美啊?怕我吃亏啊?”卢米有一搭没一搭讲话,其实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了。这人值得相处,遇到事他真不躲,哪怕跟他没关系呢。
涂明不直接回答她,反而说道:“做我的下属我需要跟你约法三章:不违法、不打架斗殴、不消极怠工。你能做到吗?”
“比之前要求高啊…之前是不迟到不早退不消极怠工。那这是怎么着,以后不抓我迟到早退了?”卢米噗嗤笑了:“您管的可真宽!但是看在咱们一起战斗过两次的面子上,我答应您。下次再打架我先跟您报备!”她又拍拍椅子:“怎么不敢坐我旁边?怕我吃了你啊?公共场合我能把你怎么着,来,坐这!”
她算是改不了这张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