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川被这眼神刺得一痛:“小筝,周司惟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是吗。”纪筝不冷不热:“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就不劳清川哥来评价了。”
话里话外,句句都扎在他心上。
林清川头一回觉得,时光匆匆,早把二人距离划远。
他费尽心机让她远离了那个他深觉有危机感的男人,殊不料同时也把她推远了自己。
纪筝向外看了一眼:“夜深了。”
言下之意,请他回。
她从林清川身边经过,被一把抓住,男人的手有微微的颤抖,声音也是:“落落,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说——”
“不记得了,”纪筝目光淡淡侧过去:“清川哥,我一直只拿你当哥哥,从前是,以后也是。”
言尽于此,已经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
他自欺欺人这么多年的梦,也该醒了。
今夜已经是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纪筝回到房间,深觉疲惫。
她坐了一会儿,起身搓了两下手,推开窗户,趴在露台的栏杆上掏出手机给周司惟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二人的呼吸声在电波中重叠,纪筝率先开口:“对不起。”
她今天态度实在不好,冷静下来想想,周司惟有什么错,他唯一的错,在太过顾忌她,爱屋及乌。
不该发那么大的火,对他生气。
周司惟的声音温和:“你道什么歉。”
纪筝低头:“是我不好,都没问你伤口还疼不疼。”
“不疼,”他说:“但是难受。”
“啊?”纪筝的心一瞬间吊起来:“你哪难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是身体难受,”周司惟慢慢地说:“是刚才惹我们落落生气,没哄好她,所以难受。”
纪筝微愣,心脏像被人狠狠揉了一下,酸甜的心情溢满。
电话那头有徐徐的风声,几缕叶落于风,似乎近在眼前,周司惟嗓音很轻,温柔道:“所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纪筝指尖接住一片嫩叶,脱口而问:“什么机会?”
话音刚落,一辆车缓缓停在她的视线里。
从二楼露台上,隔着花木稀疏的庭院,那辆车停在墙外的路边树下。
纪筝忘记了眨眼,怔怔盯着那辆车的一举一动。
门开了,周司惟从里面走出来,修长身影浴在银色月光下。
风声安静,他遥遥看过来,隔空与她对视。
却又像很近,声音在耳畔,缓慢温柔:
“给我一个哄你的机会。”
第69章
纪筝跑下去的时候, 仿佛脚下踩着一阵风。
远远看见周司惟,他把手机丢进大衣口袋里,大步朝她走过来, 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
只要她迈出一步, 他就不会在原地等待。
纪筝和轻快的风一同扑进周司惟的怀里。
气息凉凉的, 纪筝环住他腰身, 仰头:“你是没走吗?”
周司惟摸摸她的脸:“想到你还生着气,就不想走了。”
纪筝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小声:“对不起啊, 今晚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周司惟顺势摩挲她脸颊边缘:“没有,你没错。”
纪筝贴他更紧, 抬手覆上周司惟的手背, 侧唇吻了吻他指尖。
“周司惟,”她眉眼格外认真:“不要听他那些话,你就是最好的,不止在我心里,这是客观事实。”
周司惟眸光一动,微怔。
“还有,”她和他十指交握, 漂亮的面庞染上温柔月色:“你不需要为了我忍让任何人, 我总是偏心你的。”
——我总是偏心你的。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周司惟猛然闭眼,把人揽进怀里, 俯身下颌抵在她肩上, 不想要和她分离片刻。
纪筝顺从地把下巴搁在他颈窝里, 柔软的唇隔着衬衫布料亲了他一下喉结。
而后, 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滚动。
周司惟抱着她的力道紧了些, 嗓音微低:“落落, 别闹。”
她已经用牙齿咬开最顶端的纽扣,濡湿的吻落在男人瞬间绷紧的肌肤上。
女孩子像小猫轻挠一样的吻沿着血管一路吻到他下巴。
纪筝眼睛和唇一样闪着莹亮的光,嘟嘴仰头,睫毛上好像坠落了一颗星星。
奇怪,今夜分明无星。
周司惟终于忍不住,捏起她下巴,亲在她眼皮上,想要触碰到星星的光辉。
亲吻是会上瘾的事情,如同蜜糖,又如烟瘾,之甲之乙都是沉沦毒-药。
纪筝整个人被裹进大衣里,一步步,退到车旁,被按到车身上。
她闭着眼,感受到身上人愈来愈高的体温,忽然,一阵刺眼亮光过,周司惟放开她,眼疾手快拉开后车门,二人一同坠落进车里。
一辆打着大灯的车从外面呼啸而过。
她靠在他怀里肩膀一抖一抖地笑起来。
“周司惟,”纪筝忍着笑:“我们家外面这条路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每次都搞得像偷-情一样。”
周司惟瞥了她一眼,忍着情与欲,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咬了一下。
“别说话,”他气息沉沉:“否则我直接把你带走。”
纪筝感觉到什么,乖觉的不再吭声,拉开另一边车门出去。
周司惟闭上眼,平复气息。
刚关上的门又狭带凉风被打开,月光下越发明媚的面庞探进来,眼神里都是促狭:“晚安啦,周司惟。”
一瞬间疯狂蹿长的念头与欲-望差点击垮理智。
周司惟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已经沿着月光走远,车窗外,雾蒙蒙的流晕仿佛重逢那天的雨色涟涟。
只是这一次,不再有屏障。
拥有她的未来,触手可及。
-
纪筝回到家,推开门脚步顿了一下:“妈,你还没睡啊。”
叶梅等在她屋里:“回来了,妈妈想和你聊聊天,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桌上放了一杯牛奶,纪筝碰了下杯子外壁,是温热的。
她端起来,跟着叶梅走到露台的藤椅上坐下。
周司惟的车已经离开,那一片空地上只余月光与树叶。
纪筝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心不在焉抿了一口牛奶。
叶梅看着:“刚才出去见周司惟了吗?”
纪筝动作顿了下,心虚地嗯一声。
“怎么不让他进来坐坐?”
“太晚了,就不打扰您和我爸了。”纪筝还是选择将林清川和他们之间的龃龉隐瞒。
“落落,”叶梅忽然喊她:“你跟妈妈说,你是喜欢他,还是真的因为你爸爸公司的事。”
纪筝愣了一下,手中玻璃杯砰一声放到圆几上:“妈,这话是不是清川哥和您还有我爸说的?”
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妈,您不要听他胡说,没有的事。”
“落落,妈妈想听你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纪筝转头,认真对叶梅说:“他很爱我,我也是。”
叶梅凝视她:“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
纪筝垂眼,如实说:“大学,后来出国分手了。”
“那你怎么能保证,你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因为遗憾,而是因为彼此还喜欢吗?既然当初能分开,就证明他对你的感情并不坚定。”叶梅语气宁静。
纪筝摇摇头:“妈妈,我们当初分手是我提的。是我不够有勇气,遇事只想逃避,而没有去解决和面对的勇气。”
那时太小,面对分量过于重的人和事,太缺乏面对的决心。
周司惟那样好,好到让所有人自惭形秽,她不是感觉不到他的爱,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爱。
卫昔的字字珠玑,纪城誉不问过她意见的安排,都足以让彼时尚未经历过风浪的纪筝下意识产生逃避的念头。
是她太怯懦。
月色如水清湛,叶梅望着女儿已经完全褪去稚气的面庞,提出最后一个问题:“落落,那你怎么能确定,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是因为他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