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知道他去了哪里,八成肯定是为了躲我,这种强烈的预感不断萦绕心间,像他这种人难怪那么大年纪没妻没子,活该他断子绝孙,说什么我也不认他这个师父,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等他一回来就和他断绝师徒关系。
我坐着,任灵萱站着,她很少除了睡觉以外,这样一动不动盯着我,可能也是第一次见我脸色如此的不好。
进了丑时,我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才听到秋道人在院子里边和人打招呼,立即清醒了过来,站起来推门就出了屋子。
秋道人头发乱糟糟的,简直就像是个鸡窝子,身上本来还算干净的杏黄道袍,此时也满是灰土,他的两腋下夹着很多树枝,每一根都有手指粗细,那把精钢伞背在身后。
先后把树枝往地上一丢,秋道人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开始整理自己的发咎,直径就走向了我。
在院子里边的灯照明下,我看到他的一侧脸是肿的,嘴角也破了,不等我说话,他先主动开口。
“徒弟,放心吧,为师已经帮你摆平了,以后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我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听,只是看他好像刚刚被人痛揍过,本来已经下去一半的火,刹那间也没剩下多少。
“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我还是指着他的鼻子质问,想起任灵萱被附身,火又开始往上窜:“差点就……”
“知道,我不是说了,帮你摆平了。”
不等我说完,秋道人打断了我的话,对着帮忙的那些人说:“把这些树枝平铺在老太太的棺材下,把拒魂袋给我。”
我直接丢给了他,就看到他拿着那个袋子,挂在了架着棺材的前面长板凳上,盘膝坐下,转头看了我一眼,说:“过来啊,教你点道家口诀,以后遇到这类事件,就照我今晚教你的做一遍。”
其实,我也想跟他聊聊断绝师徒关系的事情,便是挨着他席地而坐,他就让我把之前到奶奶庙的经过说一说,不用他说,我也会一个环节不落的告诉,然后找到兴师问罪。
在这个过程中,他嘴里以一直轻声念叨着: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等我说完了,他估计没有念诵十遍也有八遍,便是停了下来,说:“你是三爷交给我的,是你自己愿意拜师的吧?”
“对啊,你还收了钱呢!”这件事情,我并没有觉得亏欠他什么,占便宜的也是他,拿我和任灵萱当枪使的也是他,怎么感觉他好像占着理。
秋道人冷哼一声道:“徒弟,你拜了我为师,你才是我徒弟,你不拜我那我们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是你想学手艺,我堂堂一脉单传的搬山道人收你点学费不应该吗?否则我凭什么教你东西啊?”
“凭,凭你是我师父。”我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底虚了,也可能是这家伙此刻的气场太强。
“对啊,前提是你教了学费,我才是你师父。”
秋道人继续扫着身上的尘土,嘴里说着:“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应该明白一些世俗道理,进寺庙拜佛要买金香要添香油,听个大悲咒还要开个会员,佛门不渡穷人,只渡有元人,到了我们道家就不行了吗?乱世不见佛,盛世不见道,我们做道士的就是应该就活该,我们怎么那么贱呢?”
我听得是哑口无言,连任灵萱都不由地侧目看向了秋道人,确实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可,可是你让我睡死人睡过的棺材,那味道差点把我熏死。”
想了想,我就开始跟他翻之前的账说:“你明知道灵萱的情况,也知道她的身子弱,你还是让我大晚上去奶奶庙,我差点就带不回她了,这个你怎么不说呢?”
秋道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道:“有些事情非要点透了就是好吗?你自己是什么命自己不清楚?让你睡棺材就是降你的命格,让你少吸点你们张家人的寿数,对她只有利没有无害,你也不想想我一个修道之人怎么可能去害人呢?”
我没想到这家伙如此的能言善辩,看来还是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我不管,我决定不认你这个师父,否则哪天你把我卖了,我还傻乎乎给你数钱呢,从今晚开始……”
“别说废话了,你走了之后,我过去了,已经和那位正神谈好了,有什么会冲着为师来,不会报应到你头上的,你这个生瓜蛋子怎么就说不明白啊?”
秋道人振振有词,但是我内心是奔溃的,他为什么又要打断我的话,就不能让我一口气说完痛快痛快,不过再看他狼狈的模样,不由地想起在棺材沟那晚,是他把我背上来的,又感觉好像自己误会了他。
看到我低下了头,秋道人眯着眼睛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如果你不认我这个师父,现在就可以走,如果你还想继续跟着我,那我念一句,你跟一句,过了丑时给老人家出殡。”
说完,秋道人缓缓闭上了眼睛,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跟着念啊,等什么呢?”
“哦,太上……”接下来,我就跟着秋道人一直重复着道家的往生咒,偷偷地打量着,或许自己真的是误会了,错把他的好当成坏了。
任灵萱可能见我们师徒相安无事,她待了一会儿便坐到了一旁的凳子,双手托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时间说快也快,凌晨三点一过,秋道人站起来,大喊一声:“准备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