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智以为,凭胡王氏的美貌,的确有在胡家内部引起纷争的可能性。
但如果胡王氏真和胡家其他男人搞在一起,以胡宝山的性格他会善罢甘休吗?
另外,胡家四个儿子,除胡王氏外,还有三个儿媳,若当真发生不伦之事,胡家真能做到风平浪静,一点风声都没有吗?
以上,是秦禛休假后,周智四人反复研究此案时提出的疑问。
如今秦禛再提此案,周智便把这些质疑措辞谨慎地表达了出来。
他话音一落,敞轩中的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微妙感。
秦禛被四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目光看着……
她不禁摇头失笑,调侃道:“这么谨小慎微呀,怎么着,你们觉得我接受不了质疑?”
大赵老老实实地说道:“倒不是怕娘娘接受不了质疑,而是咱们每次反对,每次都被娘娘打脸,真有点怕了。”
“哈!”琉璃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大赵讪讪地瞥了琉璃一眼,“娘娘,我也是实话实说。”
秦禛笑道:“如果怕说错就不敢说了,不敢多思多想,不敢否定别人了,那还做什么捕快啊。提出问题说明大家动脑了,这是好事。”
房慈道:“那娘娘觉得周哥说的有道理吗?”
秦禛点点头,“当然有道理,不过,道理也只是道理,没有证据支持。”
周智道:“娘娘怀疑胡家不也一样没有证据支持吗。”
房慈插了一句,“的确没有证据支持,所以娘娘才要查嘛。”
粱显和大赵一起点点头。
秦禛道:“有个聪明人说过,一切合理推测都被确凿的证据排除后,那么剩下的推测再不合理,也该认真查一查,力求用证据说话。你们觉得呢?”
周智同意秦禛的说法,“那么,娘娘要见胡家人,是为了找到其中的破绽?”
秦禛颔首,“一家人全部做到滴水不漏,几乎不大可能,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周智问:“娘娘想在哪里见?见胡家所有人吗?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在王府见不合规矩,去衙门,秦禛有风险。
权衡利弊之下,秦禛还是决定冒险跑几趟衙门——以免有人把她做捕快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就算她不在乎,也得顾着皇家的脸面。
秦禛道:“就在衙门吧,先找三房一家,最好提前一天通知我。”
周智等人离开的第三天早上,秦禛化妆成老妈妈,坐王府买菜的车,由岳平和老刘陪着去了菜市场。
她挑了好些瓜果蔬菜,然后在车里换上衣裳,往将军府走了一趟。
秦老将军不在家,秦禛便去探望秦老夫人。
秦家的正院还在重建,秦老夫人搬到了花园附近的客房里。
秦禛去的时候,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在。
大概是秦老将军和秦简易说了什么,秦老夫人总算有了笑模样,只是不像别人的祖母那么慈爱。
秦禛不以为忤,大家不过是面子情,没什么好苛责的,毕竟她也不喜欢老太太。
小孟氏回娘家了,但秦简易在。他的伤还没大好,所幸有轮椅代步,可以四处走走,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秦雯老实多了,从秦禛进门到离开,她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打招呼,一句送别。
三房很热情,但秦禛没什么感觉就是了——她和大房二房从小就不亲,成亲后就更不亲了。
略坐了坐,她就去了二房。
秦禛出门没看黄历,二房只有程氏在。
秦简言去了衙门,秦祎去顺天府看府试的成绩了——府试在月初,按道理成绩早该发了,但因着青莲会谋逆,以及处理流民事宜,硬生生拖了好几天。
程氏拉着秦禛坐到贵妃榻上,给她捏了一块点心,“快尝尝,这是小厨房新做的,口感软糯,还不甜。”
秦禛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笑道:“我和母亲的口味一样,果然好吃。”
程氏立刻吩咐下去,让厨房再做两盒,给秦禛带回去。
秦禛不缺点心,但她也不拦着——有时候,接受也是一种美德,礼尚往来,可以更好地拉近彼此距离。
程氏让人给她倒了茶水,问道:“王爷那边怎样了?”
秦禛道:“目前来看问题不大,但大庆国库空虚,粮草不足,再拖一段时日就很难说了。不过,您也不必担心,王爷会有办法的。”
程氏问:“王爷经常来信吗?”
秦禛道:“偶尔有信,昨儿刚收到一封,但没提战事。”
程氏问的也不是战事,她只想知道女儿和女婿的关系如何,是不是相处融洽。
母女俩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正说得热闹,陈妈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娘娘,太太,二少爷考中了,第八名。”
秦祎在去年还不是好学生呢,今年就考了个第八。
程氏勉强压抑住狂喜,美滋滋地吩咐道:“去准备赏银,阖府上下每人一个银锞子。”
秦禛道:“二哥人呢,回来了吗?”
陈妈妈道:“二少爷去老夫人那儿了。”
秦禛点点头,这也是规矩。
她和程氏收拾收拾,也走了一趟。
秦家子弟习武的多,会读书的少,秦祎在顺天府考出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优秀了。
不单是程氏和秦禛开心,秦老夫人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程氏掏银子,让厨房备菜,准备阖府庆祝一下。
大约九点,秦禛以休息为由回到二房,换上男装,乘坐二房马车,偷偷往顺天府走了一趟。
岳平陪她进了衙门。
周智等人早就等在二堂,见到秦禛赶紧迎了上来。
周智说道:“娘娘,胡家老三不在家,我们只好临时改了主意,把胡家二房找了过来。”
秦禛道:“如此甚好,遇到什么阻碍了吗?”
大赵快言快语,“胡老爷子老大不乐意,说他们不可能害胡宝山,埋怨咱们瞎搞。”
周智道:“埋怨归埋怨,但也没拦着。”
埋怨是正常的,拦着是不正常的。
秦禛简单过了一下脑子,随着周智进了厢房。
胡家老二叫胡保安,容貌与胡老爷子有八成相似,今年二十七岁,是个颇为沉稳的汉子——他们七点多就来了,在这间屋子里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秦禛在书案后坐定,歉然说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胡保安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随即又看向周智,周智等人面无表情地站在秦禛身后。
秦禛打量着他和他的妻儿们。
他的妻子李氏容貌一般,只在秦禛进门时抬头看了一眼,之后便垂下头,把三个孩子拢在怀里,小声耳语了几句。
秦禛开了口,“胡保安,你知道衙门把你叫来是为了什么吗?”
胡保安道:“为了小人四弟的死。”
“你和胡宝山的关系如何?”
“一般。”
“他是你最小的弟弟,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
“为什么?”
“这……他比较受宠,最爱欺负小人。但是官爷,小人绝不会因此杀他,小时候都没杀他,长大了,各有各的家就更不会了。”
“你觉得胡王氏长得怎样?”
秦禛此言一出,胡保安的妻子立刻看了胡保安一眼。
这一眼太快,秦禛没有捕捉到太多情绪。
胡保安面色不变,“四弟妹长得很美,但小人和她接触很少,这一点李氏可以证明。官爷,小人不是那样的人。”
胡李氏忙不迭地点了头,生怕点晚了,胡保安就被诬赖杀人了。
秦禛又道:“胡李氏,你觉得你家公公和胡王氏关系如何?”
“啊?”胡李氏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禛,“官、官官爷什么意思?”
秦禛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要如实回答我。”
胡李氏摇了摇头,“官爷可不能瞎说啊,我公公对四叔最好,对四弟妹也不错,绝没有那种腌臜事。”
她没看胡保安。
胡保安也没看她,只是愤怒地看着秦禛,腰杆也挺了起来,“这位官爷到底什么意思?”
秦禛道:“没什么意思,就事论事而已。为了破案,我必须把所有可能性考虑进去。”
胡保安道:“绝无这种可能!官爷就算想破案,也不能把往家父身上泼脏水。小人老实告诉你,我们兄弟三个虽然都跟老四关系不好,但也不会为了些许银钱杀他,家父更不会。”
秦禛定定地看着他,他也毫不惧怕地看着秦禛,视线全程没有躲闪,手脚的姿势虽然僵硬,但没有为了掩饰内心不安而出现的多余动作。
三个孩子最大的十岁左右,最小的五六岁,都在好奇地看着秦禛,对她问的内容基本上没有反应。
接下来,秦禛把胡李氏和三个孩子打发了出去,就胡保安在胡宝山遇害当天的行程详详细细地问了好几遍,直到胡宝安烦躁了为止。
案发当天的细情,胡保安有些记得清楚,有些记不清,再三询问后,记得的依然记得,不记得的会有出入。
这符合一个正常人的反应,没有死记硬背的迹象。
他的确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从厢房出来,周智问道:“小猫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