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极有眼力劲儿地起身,手刚伸过去,还未碰到窗户,便听太子道,“坐好。”
唐韵又乖巧地坐了回去。
马车的空间不大,两人之间,不过半个人的距离,马车一晃动,唐韵尽量稳住,不往他那边靠。
怕扰了他看书,唐韵呼吸都放得很轻,坐了一阵,太子突地又转过了头,“你身上带了香包?”
唐韵一愣,忙地点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了好几个,各种花香味的,梅花,桃花,还有桂花,“殿下要......”
“以后别带了。”
唐韵:......
“孤不喜欢香味。”
“好。”唐韵手忙脚乱地将香包收了起来,“殿下......”
“你要是愿意,还是唤我凌兄。”太子一眼看过来,脸上的神色正经,眼里无半点亵渎之意,仿佛昨儿牵她手搂她腰的那人并非是他。
太子虽那般说,但唐韵还是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妾身明白了。”
太子刚要转过去的目光,闻言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虽穿着太监的衣裳,但那张脸太过于明艳,并没有遮住什么,眉眼半垂,满脸的羞羞哒哒。
太子一看便知道她是什么心思,提醒道,“孤,昨夜没碰你。”
“奴婢明白了。”
太子:......
太子懒得再去纠正她,目光回到了手里的书页上,生出了几分唏嘘。
顾景渊......真可怜。
到龙鳞寺,马车得走上四个多时辰,唐韵起初还能坚持坐得端正,时辰一长,身子便有些软了。
困意一上来,唐韵的脑袋起初还靠在了马车边上,可一路上,马车实在晃动得厉害,搁得她头疼,迷迷糊糊中,本能地换了个方向。
在那颗脑袋就快要挨过来时,太子手里的书,及时地挡在了她的额头上,无奈地道,“安分些。”
唐韵一个惊醒,将身子缩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再也不敢合眼。
*
到龙鳞寺,已是傍晚。
自那声“奴婢”被太子默认了后,唐韵便记住了自己的身份,马车一停,主动起身先跳下去,为太子掀开了车帘。
献殷勤的心思,昭然若揭。
太子瞧在眼里,并未理会。
等太子下了马车,唐韵又才钻了进去,将他搁在马车内的几本书拿了下来,转身时,太子已经在同龙鳞寺的主持说着话。
知道皇宫今儿会来人,龙鳞寺主持早早便到了门口迎接,见来人是太子,主持倒是有些意外,“老衲见过殿下,陛下近日可还好。”
“父皇最近犯了腰疾。”太子借着主持的话,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抬步上了庙前的台阶。
唐韵抱着书,低头紧跟在后。
明公公早瞧见了她,倒是有些懊恼,自己寻的那太监服,似乎有些小了。
怕被人看出来,上台阶时明公公的身子还故意挡在了她前面,为她遮掩了一些目光。
寺庙的人越来越多,明公公生怕被人瞧出了端倪,眼见也要到后院了,便回头轻声同唐韵指了个路,“唐姑娘,先且走这边上去。”
唐韵点头,转身进了右手边的偏门。
等太子同主持寒暄完进来,一抬头,便看到了跟前石阶上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一手轻提袍摆,一手抱着书,脚步一迈,布料下的曲线尽显。
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臀部浑圆,分外妖娆。
太子:......
好歹也认识了他十年,身为儿郎之时,分明那般硬朗,跟个铁锤似得,他怎就不知道,成了女人后,如此会勾。
明公公自然也瞧见了。
一时悔得肠子都青了,突然明白了为何康王爷和顾家三公子,为了这唐家姑娘,翻脸闹到了公堂上。
不就像极了戏楼里登场的祸事妖精,这要是在寺庙里待下去,还得了,且这般下去,殿下迟早也受不住啊。
明公公抬头,“殿下......”都到宫外了,殿下到底何时将人送走。
“东西都卸下了?”
“奴......”明公被打断,只得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奴才这就去瞧瞧。”
*
唐韵依着明公公的话,一人上了台阶后,便不知道怎么走了,规规矩矩地立在那,原本想等着明公公,却不料上来的只有太子一人。
唐韵蹲了一礼,不敢再去瞧他。
太子也只看了她一眼,脚步从她跟前经过,径直入了正前方的月洞门。
唐韵赶紧紧跟上。
历代皇室清修,落脚的都是这间院子,早在祭月前,便有宫里的人提前打扫,因之前是皇上要来,院子里配的都是些绿衣宫娥。
太子的脚步一跨入门槛,屋内的几名宫娥,齐齐蹲了身,“殿下。”
“退下。”
唐韵尽量低着头,等宫娥鱼贯退了出去,才抬目,见太子坐在了靠窗边的蒲团,忙地走过去,将手里的书给他搁在了跟前的木几上。
唐韵想着再出去帮明公公搬些东西,还未来得及起身,便听太子道,“坐。”
唐韵规矩地跪坐在了他跟前,等着他吩咐。
太子认真地看着她,神色一贯温和,他知道她着急,但还是得认清场合,委婉地提醒道,“这是寺庙。”
唐韵点头。
她见过寺庙,认得。
见她压根儿没明白他是何意,太子又道,“孤,是来清修的。”
唐韵又点头。
昨夜明公公已经同她说过了。
太子一笑,再无遮掩,直接警告道,“别在这勾引孤。”
唐韵惊愕地抬头,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湿漉漉的,又惊又怨,里头全是无辜,下意识地辩解,“我没有......”
有啊。
怎么没有。
眼下不就在勾搭他吗。
从上马车,就在往他身上靠。
一身太监的衣裳,旁的人穿上,一派正正经经,她一穿就变成了——搔、首、弄、姿。
“唐韵,六年前,孤记得,你还唤孤一声凌兄......”
第9章
昔日一起的玩伴,兄弟,她那歪心思生得倒是比他还没有顾及。
太子的神色温和,目光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试图让她想起六年前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也好好想清楚她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唐韵似是被他这话抓了个现形,先前的惊愕和狡辩无处可遁,水汪汪的美目露出了心虚,也不敢再对他相视,垂目轻声道,“凌兄,我,对不起......”
太子一笑。
这就对了。
等安顿好,他便派人知会顾景渊,国公府的夫人做不成,但以顾景渊对她的感情,封她做个小夫人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唐家的案子,待她进了国公府后,他再判。
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见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太子没再为难她,“下去吧。”
待会儿还得去见主持,抄经上香,太子说完也没等她反应,起身打算更衣,手指扣在玉带上,正要松开腰带,察觉身后半天都没动静,太子又才回过头。
见唐韵还跪坐在那,动也没动,太子眉头不由拧了拧,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我知道那样不对。”太子的话一落,唐韵突地出声,扭过头来,一双眼睛殷红,里头已是水雾蒙蒙,似是鼓足了好些勇气才开口,“可我,可我心头就是喜欢啊......”
太子:......
太子捏住腰带的手,顿了下来。
何意。
“我知道,殿下心里一直都当韵儿是弟弟,可殿下实在是太好了,那般英俊非凡,待韵儿又那般温柔,韵儿也不想啊,可抵不住心里喜欢,生出了非分之想......”
太子紧紧地盯着她。
什么意思。
“我知道有些唐突,但我喜欢殿下,很早就喜欢了,我不想唤殿下为凌兄......”
唐韵的话说完,细细的哭泣声抽搭好一阵了,太子才从她一番惊语中回过神来。
确实挺唐突。
且不真实。
当年的几人中,要论谁对她最好,也是国公府三公子顾景渊才对,她不是一直也喜欢跟着他。
太子确定自己的记忆并没任何差错,疑惑地道,“你不是同顾景渊......”
“我只喜欢殿下......”似是怕太子不信,唐韵的神色有些着急,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坦白道,“当年殿下的那盘子桃酥,并非是我不小心摔碎的,我是故意的,因韵儿知道,是夏姑娘亲手给殿下的,韵儿生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