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榆后知后觉地说了声再见,才意识到林与朔已经听不见。
她抬起脚步往家走,先去了奶奶住的院子。
叶白榆的奶奶有三个儿子,轮流赡养她,她现在住在老二家。
奶奶的小屋门没关,叶白榆将伞收起来,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
她背着书包进屋,问:“奶奶,你在找什么?”
八十岁的老人耳朵不好,又或者是过于专注,还在那翻找着。
“奶奶。”叶白榆提高了声音,终于惊动了老人。
老人欸了一声,赶紧过来握住她的手,“小榆,外面那么大的雨,你怎么回来的?我说找把伞去接你,伞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奶奶,你年纪大了,一下雨路就滑,不要老想着去接我了。”
“那小榆淋湿了没?”
“没有,没有。”
“是不是你妈妈去小学给你送伞了?”
叶白榆知道奶奶又糊涂了,不厌其烦地纠正道:“奶奶,我都上初中了,今年初二了。”
“哦,哦,小榆都长大了,上初中了。”奶奶拉开抽屉,拿出来一袋老式的鸡蛋糕,“小榆吃。”
叶白榆鼻尖一酸,没伸手接,“奶奶你留着自己吃。”
奶奶上了年纪,牙也快掉光了,小辈们来看她只能拿些咬得动的,但她总是惦记着叶白榆,留着不舍得吃。
“奶奶,我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叶白榆说。
老人点了点头,“好,好,小榆,一定要听你爸爸妈妈的话。”
“我知道的。”她一直很听话。
奶奶摸了摸叶白榆的头,“奶奶没几年可活啦,奶奶死了,有什么事只有他们能护着你。”
“不要瞎说。”叶白榆有点难受,喉咙像有什么堵着,眼圈也红红的,“奶奶会长命百岁。”
叶白榆爸爸排行老三,就住在老二家隔壁,家里是刚盖成两年的二层楼房,红色大门紧闭。她敲门敲了半天,才有人出来开门。
刘敏爱打麻将,家里经常有麻将场,来开门的是一个经常来家里看打麻将的女人,她手里还抓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呦,白榆回来啦?”
“嗯。”
叶白榆把林与朔给她的伞收好,进屋先看刘敏的脸色,见她脸色阴沉,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这通常意味着她又输钱了,麻将一散场就爱发脾气。
叶白榆如果在家,就是刘敏撒气的最佳对象。
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妈,我回来了。”
客厅人不少,有男人在抽烟,还有谁家的小孩儿在哭闹,满屋子乌烟瘴气,叶白榆也早习惯了。
刘敏都没理她,自顾着在那摆牌。
叶白榆捏了捏书包带,往自己的房间去,听到身后的客厅有人说:“白榆这孩子越长越像她亲妈,清秀漂亮。”
“谁说不是啊,你和你老公真是明智啊刘敏,这闺女学习那么拔尖,长得又好,以后肯定能嫁个有钱的人家,你们夫妻俩就跟着沾光吧。”
“……”
叶白榆关上房门,盯着白亮的地板砖看了一会儿,咬住唇。
为什么有的人轻描淡写就能在别人的伤口上撒下一把盐。
叶白榆没吃午饭,饿的肚子咕咕叫,放下书包后去厨房找吃的,那时候当地流行的房屋结构,厨房和主屋是分开的。
她掀开锅盖看了看,刘敏没给她留午饭,只好自己随便下了碗面。
吃饱后她又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开始写作业。外面的雨还在下,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她刚打开灯,听到客厅的麻将场好像散了,没有了乱七八糟的噪音。
叶白榆呼吸都紧了,在心里祈祷着刘敏千万没输钱。
“白榆?白榆?”
刘敏在叫她。
叶白榆站起身,刚打开门,刘敏就已经站在她房间门口,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你整天钻房间里干什么?看看天是不是快黑了?一点眼色没有,知道做饭不知道?”
“我……我在写作业。”明明没做错什么事,她声音很小很小。
这时候是青春期,叶白榆的同龄人都开始叛逆,但她好像没有青春期,不敢反抗刘敏,就算自己满腹委屈也不敢反驳。
叶白榆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懦弱,可是那种寄人篱下的无力感,让她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没有底气。
这名义上好像是她的家,可是叶白榆心里知道不是的。
刘敏气没撒完,伸手戳着她的头说:“养你真是白养,早知道……”
院里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叶白榆心头莫名一松。
“这是又怎么了啊?”叶平已经走了进来,笑着问:“这么大火气?”
他刚到家,把摩托车停在院里,就听到屋里的声音。刘敏脾气火爆,嗓门也大,每次开口声音都传多远。
男人在城郊的矿上上班,身上还穿着工服,过来扶住刘敏的肩膀,“还没做饭呢老婆?”
“去去去,先把手洗了。”刘敏爱干净,一把推开他。
叶白榆抿了抿唇,“爸,妈,那我去做饭了。”
刘敏是很封建传统的那种女人,又比较重男轻女,从来都觉得家务就是女人要做的,所以在叶白榆上小学时吧,说为了她以后能嫁出去,要学会洗碗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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