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母亲的样子,为自己的孩子担心,不再是咄咄逼人的嚣张,而是真正示弱的哭泣。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陆铭缓了过来。但是他像是耗尽了力气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那堵墙,整个人脸色惨白。
柳如月心疼,一直围绕着陆铭。
“儿子,你究竟是怎么呢?你告诉妈,不要让妈担心好吗?”
“你真的想知道?”
陆铭还是紧闭着双眼,他的声音很平静。
柳如月拼命的点头,她急于知道陆铭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妈,我染上了毒瘾。你刚才看到的,就是我毒瘾发作的样子。”
陆铭还是那般平静的说道。
可是,这么平静的话,落入柳如月的心里,却像是激起了千层纹,一般。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就嚎啕大哭。
她的儿子,她的宝贝儿子,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可能染上毒瘾。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不能把这一切跟那个优秀的陆铭联系起来,他那么有分寸的人,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柳如月不住的摇头,这个事实,她不接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碰毒品呢?陆铭,妈知道你是故意吓唬妈的。你肯定是怨妈妈,生妈妈的气,你是怪妈妈没有尊重你,妈妈总是压着你。你是妈妈的儿子,妈知道你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她在用一切美好的词语自欺欺人,她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便不断的去美化之前的儿子。
这是第一次,陆铭听到自己的母亲竟然用这样美好的词语形容自己。
原来,在柳如月的心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美好。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柳如月之所以那么嚣横跋扈,也不过是为了保护他吧。只是这种保护,像是折断他的翅膀,阻止他飞翔一般。
“妈,我说的是实话。”
陆铭再次说道。
这一次,他的话彻底的打破了柳如月心里的最后一丝念想,她无法控制自己了,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然后耷拉着脑袋靠在陆铭的身上。
她一直在不停的哭诉,“为什么呀,陆铭,为什么你要这样自暴自弃。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管你做什么,妈都会答应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你自己。”
她不理解,她更多的是心疼。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呀。
陆铭没有做声,他只是紧闭着眼眸,柳如月的泪水真多,但是无法触动他的内心,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了铁石心肠的潜质。
“如果你不想失去我,就陪着我一起去给清欢道歉。”
陆铭提出了条件。
刚才还哭泣不止的柳如月,这会儿真的是诧异极了。
陆铭说什么?让她去给夏清欢道歉?
凭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难道不是夏清欢一直在伤害她的儿子吗?作为母亲,她保护自己的儿子,她到底何错之有?
“是她要我这么做吗?”
柳如月问道。
她现在受了伤,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这对于她来说,都是两道伤害。
她这辈子过得自我又骄傲,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低过头,但是现在,她的儿子对她说,你去给夏清欢道歉。
道歉?!
这是一个在柳如月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语,她不给任何人道歉。
“是我。”
陆铭回答道。
他很虚弱,但是仍旧是用那双眼眸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要等柳如月一个答复。
“陆铭,妈让人给你介绍别的女孩子好吗?你不要再执拗下去了,她不适合你。”
柳如月还想要说服陆铭放弃。
可是,她不知道的,陆铭内心里隐匿着多大的愤怒。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这个泥淖里纠缠,他跌倒了爬起来,他爬起来了再跌倒,反反复复付,旁人只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可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难过。
“除了她,我谁也不娶。你不是不想看到我毁掉的样子吗?我可以戒毒,但是你必须要跟她道歉。”
这是一个交换条件。
你道歉,我就戒毒。
你不是说你很爱自己的儿子吗?既然爱,那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这是一个要挟,是一个以伤害自己为代价的威胁方式。
柳如月痛苦极了,她没法想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威胁自己。
她哭,无助的哭。
“陆铭,你到底怎么呢?”
她还是要问。
但是陆铭的耐心是有限的,这些废话,对于他来说,他已经不想回答了,他就想知道,柳如月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你去还是不去?”
他狠狠地问道,用身体将柳如月从自己的身边推开。
他眼神里满满都是冷漠,如果柳如月此刻不答应他,恐怕就是要彻底的失去他这个儿子吧。
恃宠而骄,应该就是这个道理。最在乎的人,总是会在分别的要挟下做出妥协。
所以,柳如月是没有选择的。当陆铭用自己的健康来作为筹码的时候,她就彻底的舒了。
爱儿子,爱自己,最终终于是碰撞上了,总是要舍弃一个。
对于柳如月来说,爱自己已经变成了其次,她只是不能再失去儿子。所以,她妥协了。
“好,妈去给她道歉。”
这句话一出,陆铭瞬间松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他所有紧绷的心都像是松懈了下来,他靠在墙壁上,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妈,谢谢你。”
他由衷的说道。
但是,他心里并未让这一抹感激停留太久,因为他的脑海中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了。柳如月的道歉,对于夏清欢来说,绝对是一件颇有诚意的事情。
毕竟,感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这么多年以来,柳如月的反对,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绊脚石,现在这块绊脚石没了,夏清欢应该就不会抗拒了吧?
陆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间竟然难以自拔。
只是,破碎了的镜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就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