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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九怀微笑:“宜与不宜,似乎不是叶捕头说了算。”
    元墨瞧这两个男人你来我往之间,似有刀光剑影,连忙把姜九怀拉到一边:“ 阿九,你也不看看时候!这时候她哪有心事管我的事儿?你快回吧,别找骂了,红姑可不管你是家主还是亲王,一准把你骂到狗血淋头。”
    姜九怀轻轻笑道:“必须今天,今天最有可能成功。”
    “真的?”元墨将信将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元墨想了想,带他去见红姑。
    红姑正在喝酒,端着酒坛的手微微发颤,姜九怀轻声道:“红姑是担心龙王会遭不测?”
    红姑像是这才发现他站在面前,冷冷道:“与你无关。”跟着瞪向元墨,“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还跟他在一起?”
    元墨小声:“红姑你只是让我别去姜家,又没说他不能来这里……”
    “你!”红姑大怒。
    “你先出去等我。”姜九怀柔声道,“我一会儿便会来找你。”
    他的语气温和,眸子镇定,好像不论任何事情交到他的手里都能办得妥妥当当。
    元墨点点头,走到门外。
    姜九怀道:“关上门。”
    元墨关上门。
    姜九怀道:“不许偷听。”
    门外贴着门板上的元墨。
    姜九怀打开窗子,下巴点了点院中一株大树,“乖,去树下等我。”
    那个位置离屋子够远,可又正对着窗口,里面的人一眼就可以望得到。
    元墨不甘心地挪过去。
    大树在太阳底下投出一片浓阴,元墨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元宝捣蛋,红姑便是罚他们两个跪在这棵树下,头上还要顶着酒坛。
    明明当时跪得苦不堪言,现在回想起来,却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她抚了抚树干,树干大了很多,她也大了很多。
    红姑,却在慢慢老去。
    窗子里,红姑坐在椅上,姜九怀站在红姑跟前,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见他神情平静,斯文有礼,想来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
    菩萨保佑阿九能搞定红姑。
    她是真心想娶阿九,也是真心不想让红姑难过。
    红姑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有些旧事,想请教红姑。”姜九怀道,“请问红姑当真是阿墨的亲生母亲吗?”
    红姑道:“这同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里满是不耐,但姜九怀丝毫不以为忤,彬彬有礼道:“我要娶阿墨,自然要弄清楚我的岳母大人到底是谁。”
    “自然是我,怎么样?你可以走了么?”
    “十九年前,正是红姑风华最盛、名头最重之时,那一年,京中诸权贵家中的宴席上若是请不到红悦天,便不好意思请客,红姑你几乎是日日都要出门应酬,敢问哪里来的时间生阿墨?”
    红姑冷哼:“这可用不着家主大人操心,我自有我的法子!”
    姜九怀取出一卷纸,轻轻抖开,其上是长长一排名字,密密麻麻写着日期。
    “这是当年红姑上门献舞的日期,以及主人和客人的名字。”姜九怀道,“毕竟时隔多年,或有错漏之处,还望红姑指出来,我会让人再去查一遍。”
    红姑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知道大体无误,她心中生出一股寒意,单单一个人,面对姜家这种庞然大物时独有的寒意。
    “阿墨不可能是红姑你的女儿。”姜九怀的声音清晰笃定,“但十九年前,红馆确实诞生过一个婴儿,我的人找到了当年的稳婆,据她所说,那个婴儿的母亲是云画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那个孩子早已经死了。”红姑冷冷道。
    “她和阿墨一样吃不得花生,在一次不小心吃着之后窒息而死,是么?”姜九怀慢条斯理将名单卷了起来,“然后就在那个春天,阿墨被你送到了韩家庄。”
    红姑斩钉截铁道:“阿墨同那个孩子全无关系!”
    “那为什么阿墨要被扮作男孩养大?你不单想隐瞒她的出身,还想隐瞒她的性别,红姑,阿墨到底是什么身份,要让你如此费尽周折替她隐瞒?”
    红姑的手微微颤抖,咬牙:“她是我的孩子,无论我对她做了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我说了不许她嫁你,便是不许她嫁你,除非她不要这个家,否则便永远不会嫁给你!”
    “宫里有位和妃,姓林名知意,她没有母族,偶尔出宫,会来红馆坐一坐,听说云画情有个丫环也姓林,叫林小意,不知两人之间有什么关联?为何入宫的不是云画情而是她?云画情又为何会疯?”
    “家主大人想打听宫里的事应该去找宫里的人,我哪里会知道?画情的事同家主大人的婚事无关,也不劳家主大人操心了。”红姑生硬地道,“家主大人,多言无益,你请回吧!”
    姜九怀没有动怒,他道:“红姑,你看看阿墨。”
    红姑有心不听他的,目光却情不自禁,望向窗外。
    大树下,元墨靠着树干半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片树叶,“噗”一下将它吹飞。
    发现屋里的两人都在看这边,元墨一下子露出笑容,想往这边来。
    姜九怀给她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元墨立刻垮下脸,回到树干下,继续往往嘴里叼了片树叶。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元墨就会玩这一招。
    有时候明明是让元墨和元宝罚跪,最后却变成两个人顶着酒坛玩树叶。
    她的阿墨,哪怕在最苦最难的环境里,都能找到有趣的事情做,自得其乐,活得开开心心。
    “红姑是不是觉得她挺开心的?”姜九怀道,“是不是觉得她没心没肺,即便不能和我成亲,最多也就是难过一阵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红姑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答案。
    她养大的孩子她清楚,在元墨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红馆,无论如何元墨都不舍得放下这个家,有她在,有家在,元墨哪怕再难过,也能慢慢恢复过来。
    “她不是真的开心。她如果真的开心,现在已经爬到树上去了。”姜九怀看着窗外的元墨,眸子专注,声音低沉,“她现在既担忧龙王的比武,又担心我来找你的结果,现在还能玩玩树叶,只不过是她不想让自己太焦躁。”
    红姑沉默。
    姜九怀轻声道:“红姑,元墨确实没心没肺,但这种没心没肺,是因为她小时候过得颠沛流离,把胆子过小了,不敢要太多东西。她确实舍不得红馆,只要你不肯,她就真的不会嫁,因为红馆是她的救命稻草,她会抓得紧紧的,死也不放手。而旁的东西,她也许会试着抓一抓,可一旦发现抓不住,便放手了。”
    很不幸,他便是这“旁的东西”。
    金银财宝也是。
    美人宝马也是。
    元墨都很喜欢,可一旦会危及到红馆,她一定撒手得比什么都快。
    若是可以,他真希望时光能回到十几年前,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到京城,在那场大雪中找到那条小巷,找到那个快要冻死的小女孩。
    他会把她带回家,给她暖暖的屋子,软软的床,香香的饭菜,让她吃得饱,穿得暖,让她感觉到幸福。
    那样,她便会把他当作她的命,不论有多少艰难阻隔,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就像他对她一样。
    红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极致的深沉温柔,他的视线落在元墨身上,好像天地之间只有元墨一个人。
    红姑阅人无数,一看这种眼神便明白,这位姜家家主的求亲是发自真心,而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
    但越是如此,越让人难过。
    “你走吧。”红姑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也是为了你们两个人好,如果你们真的成了亲,到时候遭罪难受的可不止阿墨一个。”
    “因为阿墨是风家的公主?”
    红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到了,像是被谁狠狠敲了一棍子,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这反应给了姜九怀答应,他垂下头,低笑了一声:“……还真是。”
    这笑声没有一丝温度。
    只有公主的身份,值得红姑藏得如此之深,也只有公主的身份,能让红姑如此反对他们的婚事。
    红姑声音里有丝涩然:“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便不用我多说了吧?阿墨那边我自会料理,你走吧。”
    “我来求亲,求的是阿墨。”姜九怀一字一字郑重道,“她是不是庶民不重要,是不是公主也不重要,只要她是阿墨便好,我便要娶。”
    红姑吃惊地看着他,“你、你昏头了?她是皇家的公主,一旦你们成了亲,你现在能查出来的东西,皇家一样能查得出来!到时候阿墨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我知道。”姜九怀的声音沉静。
    “那你可知道这后果?”
    姜九怀慢慢地笑了一下:“没有人比我更知道。”
    红姑不敢相信:“那你还要娶她?”
    姜九怀叹息般地笑了一下,这一下笑容带着温暖之意。
    红姑不会明白。
    捡到阿墨的是红姑,捡到他的是阿墨。
    是阿墨将他从原来那个漆黑冰冷的世界带了出来,让他看到了阳光,感觉到了风,是阿墨给了他新生。
    如果说红馆是阿墨的天宫,那么阿墨身边,便是他的天宫。
    有哪个凡人,在登上天宫之后,舍得离开?
    “对,我要娶她。不论身份,不论贵贱,不论生死,我要娶。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要把她留在我身边。”
    外面树下的阿墨听不到姜九怀在说什么,但看到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认真得锋芒毕露,整个人仿佛像烈日般耀眼。
    “你、你疯了!”红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混乱了半晌,“不,不,别傻了,不可能的,你爹娘那会儿有多恩爱?被盗了庚帖双双带着人要来找那冤家算账,他们也是不计代价要在一起,可结果如何呢?不,不能,就凭阿墨那点小聪明,真进了你们姜家的门,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她越说越坚定,最后抬头道:“家主大人,放过阿墨,也放过你自己,请回吧!”
    姜九怀微微吸了一口气,换了个方式:“红姑,龙王与烟霞是当世绝顶高手,一旦动手,便是以命相搏。烟霞客突然挑战,说不定已经有了什么万全的布局,红姑你就不担心龙王的安危?”
    红姑这几天来无时不为这件事情忧心,现在从他口里说出来,直如往她心上捅了一刀,脸色不由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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