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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地原来的守军臣虽从未提过,但是恍惚觉得他们身份来历并不简单。”
    “朝将军可曾听过——”
    “暗枭?”
    朝云行的双眼突然睁大。
    第46章
    太子的人晌午来了一趟,态度不冷不热地请了秋翰走。
    转眼就将人下了诏狱。
    一顶结党营私秽乱朝政的罪名就压了下来。
    秋贵妃得势,秋翰作为她的兄长自然不会立刻受到严刑拷打。他此刻坐在诏狱中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内,对面的刑官笑咪咪地发问:“秋大人,事到如今还不招吗?”
    青年官员泰然自若:“大人说笑,有什么可招的呢?”
    “大胆!”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叠布料狠狠摔在桌面上,细细看去上面都是各种各样奇特的纹样,只是略微有所残缺。
    秋翰眼神一凝。
    “真是能耐,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传递消息,勾结朋党!物证在此,秋翰还不速速认罪。”那人疾言厉色,颇有几分唬人。
    只要秋翰没有立刻回复,他便会高声呵斥,试图给青年官员带来无上的压力。
    而此刻秋翰却并没有着急否认或者承认。他的脑中凭借着仅有的信息迅速分析着事情可能的走向。
    ——他们是否已经掌握了全部的信息?
    裁缝铺经手的布料只要被破译结束,就会立刻恢复图案原本的样子。而此刻这些残缺的图案必是曾经交流之后留下的底本。
    对方能获得这些布料,要么依靠中途截获,要么需要裁缝铺内部的人泄露出去。
    而所有的图案都曾经入过秋寒的眼,那人拿出的图样所代表的内容他也依稀有印象——这必然是曾经已经转录过后的消息,又被人复制泄露了出去。
    顷刻间,秋寒就评估出了这件事的危重性。
    一、对方一定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二、对方不知道真正的密码底本,因此不知上面的具体内容
    三、出卖他们的人一定不是核心圈层
    帮助裁缝铺做绣品的大多是东街的女人们,她们或是被胁迫或是被收买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对方心中没有底气,于是先发制人,想要因此吓破他的胆子。
    秋翰微微一笑,既然要审,他自然奉陪到底。
    只是不知道是这些人先撬开他的嘴,还是先受到贵妃娘娘的惩治呢?
    “殿下,东边已经准备就绪!”
    朝云行身边的副官策马而来,此刻已经是仆地同蛮族苦战的第十日。
    十日前,探子突然来报,那传说中已经被太子殿下降服的蛮族大军竟然不断地向仆地进发。
    朝云行的人绝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击退对手,而仆地原驻军却毫不在乎,声称这天下易主又何妨?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朝云行出面安稳人心,他告诉所有人殿下会亲自解决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不敢相信年轻的齐坞生真的能说服那些仆地驻军同他们一起击退蛮族。毕竟那些人看起来恨不得齐国皇室早日覆灭。
    可谁知殿下仅仅是见了其中一个领头之人,在屋中交谈了不过一刻——就彻底扭转了局势。
    偷偷去听的朝家军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那领地守军惊讶地说了句:“竟然是你!”
    然后屋中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再然后,那些平日玩世不恭终日流连在酒馆中的军人们仿佛突然蜕变了一般,竟然在翌日晨起按时到了演武场。
    他们舞刀弄枪的样子虽然有些生疏,但是拳脚功夫丝毫没有退步,可见多年来只是藏拙。
    这几日鏖战下来,朝家的军士愈发意识到这些人远不止想象中的简单。
    这支军队并非擅长配合和服从,他们敏捷狡猾像暗夜中的鬼魅一般。出手时不讲究整齐规范的招式——只要取下敌人首级便可。
    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守卫或是震慑,他们的意义在□□速地完成命令。
    就像“暗枭”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样——他们可以沉寂在黑夜中度过漫长的时间,但是当他们划过天际的一瞬,就是白昼的号角。
    在和蛮族交手中,朝云行的人负责战场最基本的参与和配合,而真正需要精锐的部分,就会由齐坞生带着暗枭完成。
    而今日,是齐坞生准备了十天的一场战役。
    还住在永宁殿时,朝云行曾带给齐坞生几本兵法,其中一篇讲的就是如何利用地势将敌军在不知不觉中引到悬崖边缘。
    他专心钻研其中两处可以优化的地方,没有注意到秋娘娘已经进来。
    后来那些手稿连通书籍被秋娘娘一同烧尽灰烬。
    听到将士的禀报,年轻的皇子沉稳地应了一声:“三刻之后便让先骑营动手吧。”
    烈日当空,林中寂静一片有暗潮涌动。
    马被上了嚼子,因此只能发出厚重沉闷的嘶鸣。
    暗棕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看了眼手中重新描绘的图纸,微微勾起唇角。
    ——曾经的野心从未在爆裂的烛火中燃烧殆尽,愈演愈烈。
    “胡家嫂子,你在吗?”
    赵喜急急忙忙地从家中赶来,这些年他早已从曾经一个名不见经传任人欺凌的小裁缝成为了京中炙手可热的掌柜。就算此刻变卖了铺子,他也是家底丰厚的商人。
    他承蒙秋翰的照顾,自然格外惦念他们兄妹的情况。——同官场中的人来往久了,他也对这世态有了许多见解。
    今早小厮通传秋大人被带走下了诏狱。
    他拖了好大的关系才弄清楚其中的细节,才一听就立刻腿脚发软坐在了地上。
    太子的人手上怎么会有他们的布料?
    这样秘不外传的东西怎么会落到外人的手上!
    他不知道更细的情况,但是也微微有了猜测。东街的嫂子们受了他的委托,绝对不会将东西随意交付给别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几日来了外人。
    于是不过正午,他就神色慌张地来找胡家嫂子。
    “他们说,秋大人入诏狱了!”
    手一抖,端着的水盆被掀翻在地。东街的女人们都是寻常百姓,不知道其中的权力倾轧,她们只知道入诏狱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鲜少有人从中活着走出来。
    秋大人已经入过一次,谁能保证他还能平安出来。
    赵喜没有在意她的失态,他视这种反应为正常的担忧。他拉住胡家嫂子:“嫂子,你再和我确认一遍,从始至终做绣品的都是你们几人对吧?”
    “胡家、王家、刘家……就只有你们几个嫂子对吧?”
    他看着胡家嫂子渐渐发白的脸,突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你找别人了?”
    女人好似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她已经做了四年了……”
    “我想着多一个人,就能多做一些,能多换些钱来贴补……”越到后面,她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赵喜眼前一黑:“四年!”
    他的嘴唇抖了一抖:“你难道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千叮咛万嘱咐的?”
    ——“这事情不简单,一定要保密。”
    胡家嫂子颤声想辩解什么:“…她年纪很小,还是个哑巴,在街上流浪很久才被我带回来的。”
    “这都不重要!”赵喜打断了她,焦急地询问:“人在哪呢?”
    胡家嫂子青白着脸跌坐在地,她当然知道赵喜说的是对的,三天前那个姑娘就突然不见了。她心中隐隐不安,但总是抱有侥幸。
    可是现实打醒了她。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惶,低头捂住脸痛哭起来。
    赵喜知道她并非有意,恨极了那设下圈套布局已久的人,可是又忍不住情绪说了几句——
    “秋大人兄妹在宫中举步维艰,我们把他们害惨了!”
    他走后,胡家嫂子眼睛通红。
    她不知道怎么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也不知道秋大人能否平安归来。
    女人收拾了东西想出去买些菜,好歹把今日一家人的饭做出来。可是刚走到巷口,就听见两个男人窃窃私语:“听说太子殿下抓了不少的人,都是那秋翰的朋党!”
    “不是说没有证据吗?”
    “物证有了,现在正是需要人证的时候。”
    “活该!”
    “等到有人出来指认,那秋翰必死无疑!”
    女人颤颤巍巍地吸了口气,她看着远处天边的斜阳,突然觉得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眼中只剩下院子里的那口井。
    周皇后听了消息的时候正在绣花,她想明白了,若是陛下去了,自己有儿子傍身,又是唯一的太后。永宁殿的女人根本笑不到最后。
    她听着景园绘声绘色描述着那东街的乱象,忍不住笑的畅快极了。
    “死了一个也是好的,她的人死多少都不够解本宫心头之恨。”
    她将针刺破锦帛,给这朵盛开的牡丹上着色。
    景园皱着眉:“周大人那边没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娘娘何苦让人去吓那个女人。”
    她有些不安:“贵妃那边……”
    周皇后神色不虞:“这一次是动不了秋翰,但是总要死几个人,让永宁殿的哭一哭!”
    雍容华贵的妇人说的头头是道:“她若是不在乎,本宫出手也没什么后果;她若是在乎,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手中的顶针微微用力——“本宫受过的屈辱,总要让人一并奉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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